在這世界上,犬,有狂犬;人,有狂人。狂犬是一種病,人被咬後,若不及時醫治就會送命。因此,狂犬之狂實在是危害不小。狂人是否也是一種病,這就不太好說了。不過,狂人雖狂,還不曾聽說有狂人像狂犬那樣致人喪命的事情發生,頂多也就耍耍嘴皮子,或玩玩筆桿子,在那裏做出一副狷狂的姿態來罷了。雖然希特勒殺害了不少人,可是他已不屬於狂人的範疇,而是全球公敵。
在目下的台灣和中國大陸,李敖大致可以歸爲狂人一類。比如,他曾經這樣說:「五百年來寫白話文的,第一是李敖,第二是李敖,第三還是李敖。」李敖這樣說,的確實是太張狂了,張狂得目空一切。在他眼裏,五百年來中國寫白話文的文人,似乎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傢夥,不過是一群寫豆腐塊來換茴香豆吃的市井文人。但是,仔細想想這五百年,就發現,寫白話文的高手也不少啊,比如曹雪芹和他寫的「紅樓夢」。這部書不算文言文吧?應該歸入白話文的範疇吧?所以,比之曹雪芹寫「紅樓夢」來,李敖的狂,就顯得很病態了。
另外,李敖還說自己生平有兩大遺憾:「一是無法找到像李敖這樣精彩的人做朋友;二是無法坐在台下去聽李敖的精彩演說。」實話說,李敖這人確實精彩,也正因爲如此,他老是作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態來。一個「天下第一」的人,當然不可能找到另一個「天下第一」的人做朋友。李敖讀書多,見識廣,思想尖銳,這是無可厚非的,所以,他的演講不僅博古通今、旁徵博引,而且,他另一個很大的能耐就是敢於罵人。能夠在演講中旁徵博引又當衆破口罵人的人,五百年來,恐怕真的是只有李敖一人了。這樣的李敖,聲稱不能在台下聽李敖演講是一大遺憾,還狂還是狂得有一點道理的。
南朝的謝靈運,也是一個十足的狂人,他說:「魏晉以來,天下文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獨佔八鬥,我得一鬥,天下其他人共分一鬥」。雖然謝靈運也很狂,但比起李敖來,似乎還算溫柔,因爲,謝靈運沒有說出「魏晉以來,天下文才,第一是謝靈運,第二是謝靈運,第三還是謝靈運」這樣的狂話來,畢竟他還把曹子建放在非常顯赫的位置上,還保持著很大的謙虛,他說曹子建占八鬥,自己只占一鬥。不像李敖,完全目空中國白話文的五百年。
李敖雖在台灣混,但他的話卻橫掃了整個五百年的中國,好像把梁實秋、魯迅、胡適等人都沒有放在眼裏,更有甚者是把曹雪芹都沒有放在眼裏。在他的眼裏,只有他自己,其他的文人,不過是「金字塔」的底座而已,惟有他李敖才是塔尖,才是大師和泰斗。
李敖知識淵博,這是事實,但他的文章讀多了,就感到,他的淵博害了他,因爲他寫的文章其實是在掉書袋,是在用掉書袋的方式曝人隱私,沒有多少新意。另外,他罵人,其實罵得最多的是國民黨。我們知道,李敖因罵國民黨而坐過大牢,出來後罵國民黨罵得更加起勁,更加歹毒。從這一點來看,他的罵,有報私仇和泄私憤的嫌疑。帶著這樣的心態去罵國民黨,就顯得不夠道德,甚至十分狹隘。在聽過李敖的一些演講和讀過他的一些著作後,還發現他除了罵國民黨以外,很少罵其他黨,尤其很少罵那些在臺上的執政黨。從這一點來分析,李敖讀了一肚子書來罵國民黨,其目的不過是爲了泄私憤、報私仇、了私怨。當然,國民黨也有這樣和那樣的不是,但是,國民黨至少沒有像你李敖那樣誇海口:「五百年來的政黨,第一是國民黨,第二是國民黨,第三還是國民黨。」國民黨在島內容許那麽些黨派存在並與之進行公開的執政選舉,這樣的氣度與襟懷,恐怕不僅僅是中國五百年第一了吧?
魯迅當年也罵國民黨,但那時的國民黨很強大,共產黨還很弱小,因此魯迅的罵就顯得特別強悍。李敖罵國民黨時,國民黨已經被共產黨趕來台灣了,應該是一隻落水狗的境地。對於這樣一隻落水狗,李敖卻在那裏大肆辱駡。因此,較之魯迅對國民黨的罵,李敖的罵就算不得什麽了。但就是這個算不得什麽的李敖,卻在那裏大言不慚地猛放狂言:「五百年來寫白話文的,第一是李敖,第二是李敖,第三還是李敖」。
罵國民黨,你李敖沒有魯迅厲害;做文學,你李敖沒有曹雪芹厲害。這樣一來,李敖的狂妄,就成了愚狂、傻狂、憨狂和蠢狂了。
再就是,李敖幾乎是不罵共產黨的,只罵國民黨。他不罵共產黨,有兩個原因,一是共產黨沒有抓他坐過大牢,雖無恩,但也無仇,因此他不恨共產黨。第二是,共產黨把李敖痛恨的國民黨趕到台灣去了,所以在李敖的心裏,共產黨就是一個「偉大、光榮、正確」的黨。對於這樣一個党,李敖當然不去罵的。
從李敖的種種表現來看,我可以給他下個結論了:他雖狂,卻僅僅是個狂人,還遠遠不是見人就瘋咬的狂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