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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21 09:49:11瀏覽1251|回應8|推薦122 | |
此圖攫取自網路【由北國雄風拍攝】
風中的盧花 我們都醒著/等著風佔領/再偏遠一點/囂塵已從鏡頭離去。(蘆葦) 已經十二月了,早晨的街道像女人的體溫,有一種溫暖的味道散著。 來往行人不多、車子匆匆,兩旁店家都還未開門,昨夜下的一場雨就這麼 困在石階上,冷冷的聽著落葉聲音,此起彼落。白天這裡是一個小小市 集,上班的,買菜的人群穿梭各式攤位,畫面一下子熱鬧一下子冷清,和 晚上繁囂的景像成了強烈對比。十字路口卻不見大姊攤子蹤影,我卻習以 為常。
夜裡有點寒,腦筋一片空白,像是榨乾的柳橙擠不出一點汁,乾 脆拿起外套想出門走走,剛下樓。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請等一下」這 夜晚有點安靜,聽來格外響亮。「你好!請問有事嗎?」定神才看清楚 是隔壁賣雞排的老闆,一個60歲的老男人帶點邪邪的,燈光下凹陷的雙 頰讓那張臉越覺得猙獰。「你知道賣襪子的大姊為什麼這幾天都不見作 生意啊!」,「大概又有事忙吧」阿玲這麼回答著。大姊是虔誠佛教徒 偶而會幫忙寺廟的法會活動常幾天不見人影,「可是」看他欲言又止, 有種不祥的預感將我的眼皮吊得高高的,在黑暗中他看得出阿玲表情 有某種期待,「聽說:她兒子自殺死了,和老婆吵了一架,太太負氣 離家」這時候阿玲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化,像一條被驚嚇的魚,張大嘴 巴猛吸一口氣,一陣寒意直衝腦門,那些飛濺的思緒帶著她回到二年 前夏天。 這裡靠海鄉鎮,曾經是重要港口因而帶動了繁榮與發展,但是 天氣卻詭異多端,風大、雨大,總是名列全省最冷的地理。這條街 因為捷運開通,帶進了無限商機,大姊的攤子就在知名商店門口角落 ,如同一個寄居的軀殼,日子來回滾動著,人生就這樣被分割、結凍。
低著頭腳步繼續拖著影子行走,月光裝滿了一口袋,站在街邊 看著大姊空蕩位置,空氣直涼透到胃裡。攤子在這條街風雨來去三十 個歲月,竟也敵不過景氣寒冬,只好搶資源回收機會,這兒一個空罐 子,那兒收到一疊報紙都能讓她在生命餘燼中翻出一小塊的炭火。多 次閒聊時曾告訴阿玲:期待孩子能挺起腰桿好好維護一個好不容易撐 起來尚稱完整的家,然而心有所求,卻往往不可企求。苦厄災難一層 層磨蝕了她的心,讓我想到在綺君的文章裡看到一段小詩:母親的心 /像針插/總是默默承擔/不喊一聲痛。
夏天多雨,這條街筆直得像地球被撕裂般的傷痕,每到雨季 夾帶著風從街尾直驅出海,強勁力道,讓攤子用來遮風擋雨的大傘 也不堪負荷,只好在傘骨上綁一條繩子,下方將大塑膠桶裝滿水, 再拿幾塊磚壓著,這是阿玲第一次認識大姊。她看著阿玲一個人在 風雨中搏鬥,怕餬口的東西淋了雨,主動過來教她,告訴阿玲訣竅, 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將那張大傘撐開,因為是每天的工作,必須學 會生活方法,才能讓自己有信心繼續在這方塊裡生存。 「這裡生意不好作,不過認真就好,你的東西跟別人不一樣所以 一定沒問題」她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自己攤子上東西,俐落、熟練, 瘦小的身子慢慢的被越堆越高的物品困住,「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這裡嗎 ?」阿玲得繞過那片她用來鉤掛襪子的鐵網,才能與她眼神對視,「有 二個孩子跟我,一個結婚了,不到20歲就結婚,媳婦有在打工,二個 兒子工作不穩定」「怎不來幫忙」她抬起頭,汗水漬濕整片衣服,沒有 說話,嘴角淡淡一抹憂傷掠過。她的心是矛盾的、一條冗長單調的人生, 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走下去。她和孩子就像個圓緊緊圈住,彼此依附著對 方開始了一段游牧民族般的生活。輾轉幾年過去,不曾敷衍母親的角色, 她不是犧牲,而是找方法活著,然而生活重擔卻一天天沉重。「沒事沒事」 她最常對阿玲說這句話,樂觀的態度讓玲學會成長。剛認識的時候,有次 偷偷把玲叫過去「身上有錢用嗎?這裡有一萬你先拿著」特意壓低聲音, 怕旁邊的人聽見,很誠懇的心意,凌亂的頭髮,黑炯的皮膚。玲卻感覺她 好美,就像對岸那橫躺的觀音。在當時,錢!玲是辭謝了,而今想起來這般 的窩心卻不曾退去。 「鶯啼燕語報新年」(皇甫冉,春思)。春節的街道冷冷清清,遊子都 回鄉去,小小的城市像被掏空,只留下摘不到的春意。遠遠的又看見另一 個她,佝僂的身軀沿街尋找她的寶物,這條街有太多人搶著資源回收,她 的步伐緩慢,彷彿那影子不斷的延伸,與我雙眼互擊,似乎不再孤單。大 概餓了在玲前面停下,將早點遞在她瘦弱的雙手,「慢慢吃」玲聲音裡帶 些憐惜,眼前乍似母親的老人,臉上的斑是拓印著艱苦日子的軌跡,即使 回憶的路已經很遠,她依舊等待一個奇蹟(浪子回頭)。阿婆只有一個獨 子,有句話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激勵了不少年輕人,卻獨漏她這 個不爭氣的兒子。從來不曾工作,整日混在網咖不事生產,靠著老母親每 日出門撿回收資源,成天伸手要錢,沒錢就要打她。她卻捨不得報警保護 自己,母愛變成了寵溺,遺失的笑容早已泛黃,也許已經是紋溝上的碑。
因為愛,我們肩負責任像草漫的沼澤,一步步陷進去無法自拔。 「今天是過年你怎還出來撿箱子?」「我在等對面那家鞋店看門,她們答 應今天的紙箱讓我收」眼睛緩緩轉過去對門,玲把椅子挪到她面前「坐著 等,天氣很冷要不要靠裡面點」「免啦!」聲音很小沿著那身灰白衣襤回 應著。瘦弱雙手微微顫抖,紙箱與歲月將它磨出了一層厚厚的繭,髮上閃 爍霜白佈滿皺褶的臉,透盡一生滄桑。幸福!或許曾在她身上短暫停留過 ,而願意承諾一輩子相守的那個人走了,留下她在等另外一份愛,一份無 法割捨的情感。 「為什麼不幫兒子討房媳婦呢?」玲一邊整理攤子前的細瑣,偏著頭 問。她目光 繼續盯著對門鞋店沒有回答我,表情漠然,可她的腦是清醒的 ,她知道自己的命運不能找另一個女人代替,是無奈跟現實的衝擊。那背 駝著如同挺立風中的蘆葦,想用自己的?愛?換回迷途的孩子。也許我們會 怪她寵溺,往往超過於想像期待,希望她們能找回自己的人生,然而我們 卻忽略了世間最難捨的是"親情"是最初的真摯。 玲望著窗外微微細雨,一股咖啡香氣緩緩襲來,輕輕啜飲一口濃濃的苦 夾著甘醇在舌間散開。多年來,已經習慣了它的原味,就像人生需要時間 慢慢去溶解。剛開始只想找藉口逃避,卻忘了這只是過程,正所謂「山窮 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誰的一生沒有岔路?結束就是開始,心轉, 路就轉;心寬,路更寬!
後記: 女人是一株堅韌的蘆葦,飄到哪裡就生根落地,而人生無常變化, 死生契闊,這是自然因緣,必須適當方式去接受。若說男人是愛自由的, 我確定這是一股反流,如果說人生都是苦的,那又會將自己陷入錯誤的悲 觀輪迴中。逃避,只會讓自己跌得更重,能在困境中轉迷起悟,見生命實 相,必定能源源相續。「擺攤就像一條流動人生」繫住玲、大姊、阿婆‧ 以及更多的故事。我們等著展翅一如浴火的鳳凰飛向天際,找未來的方向。
----------------------------------------------------------------------------------------------------------------- 這篇文章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參加了喜菡文學網第三屆散文競賽,有幸 能入圍十五名內決賽。在等待總決成績發表期間,心裡不可否認有某種期 待,入選與否不在得失,而是對自己未來的夢想有絕對行動力影響。雖然 最後落選,但卻很開心自己能夠踏出第一步對外投稿,不管未來自己的夢 能否實現,我肯定了自己的人生也有過精采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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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