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鄕居野趣

看海、聽潮、賞落日

有人愛海，是愛海的遼闊，愛海的雄偉；我也愛海，我却愛海的無窮變幻，愛它豐涵的內蘊。

當兵，使我有機會去接近海，去認識海，我就是在風島認識海的。

沒到過海島的人，一定難以想像，海上風光有多旖旎；有些海域是一望無垠，有些則像大水塘似的，也許有人笑了，雖然居住在海邊的人，一年到頭所接觸的就是海，他們依靠海為生，一定對海有了深刻的認識；可是，在海邊看海是一種滋味，一種風貌；在汪洋大海中看海，又是另一種體會，另一種感受；在澎湖島上的每一條道路上看去，四周全是藍藍的海域，有些地方港灣曲折，岬尖伸展得好長，再加上幾個棋佈的島嶼一圍，就酷像一個大水塘似的，因此，在海島上看海，又是另一種景色。

在澎湖，離營房一百多公尺處的岩崖下，就是海，每每，我總喜歡在風平浪靜的時候，獨自溜到海邊，坐在大石頭上，靜靜的看海，這時候，只見海面上碧澄澄的一片，輕波微湧，一小股一小股的波紋，自遠而近的湧向海邊，衝到岩石，「拍」的一聲，濺起了細碎的水花。在海藍藍的外貌裡，却蘊藏無窮的寶藏，值得人們去探討；可知道，海是個脾氣怪異的傢伙，它最是嫉惡如仇了，如果我們行事處處小心，心懷坦誠，那麼，它會以最廣闊的胸懷來包容我們，任人在它的領域裡去探討，任人遨遊啟航；要是遇到狂傲自大，志得意滿之徒，它就會翻臉無情的將人消滅在它的魔掌之下。

它一生最討厭的就是狂風，狂風一來，它的脾氣就顯得格外的暴燥，就像一條垂死掙扎的猛獸似的，怒吼著、咆哮著，這時，失去了理智的它是六親不認的　不管是大船，是小船，是好人或壞人，它一律非逼你走上滅亡之途不可，因此，狂風一來，你就別去惹海生氣。

每天，在天剛亮的時候，首先傳到耳中的聲音，就是浪濤聲以及漁船的引擎吼聲，清晨，眼看一隻隻的漁船啟航出海作業，傍晚，又看到它們一隻隻搖晃著笨重的軀體回來，不消說，這一天已是滿載而歸了，居住在海島上的居民，海，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浩瀚千里的海域，它的資源是取之不盡的，因此，有人說，多接近海，可以使人的心胸遼闊，心情開朗。

颳大風的日子，我也喜歡到海邊去看海，只是，我不敢到海邊的石頭坐，而只坐在崖岸邊，這時的大海，千頃萬波盡是好高大的浪濤，其氣勢有如要將整個大海傾翻過來似的；好大好大的浪，一股一股快速的衝向海邊，前一浪剛衝上岸，後一浪接又上來了，而且受到前一浪退回來的海水強勁有力的一擊撞，激起了丈餘的浪峰，往後倒捲，再加上北風一吹，形成了一簾雨霧，這種壯麗的景色，在平緩的沙灘是難以看到的。

山和海都是高深莫測的，也最值得人們去探討，去研究。

記得在澎湖那段日子，每到十七日這一天，我們就眼巴巴的望著大海，看是否有從寶島來的軍艦，接運該期退伍的弟兄，要是船來了，退伍的弟兄更高興，我們也為之歡呼，第二天，船隻返臺了，我們就站在門口揮動雙手，彷彿也看到他們站在甲板上揮手，實際上是看不見的，不過，每個人總存有這份天真，直到船隻看不見了，一顆心也似乎隨著它回故鄉去了。

有一次，我們到白沙鄉接受某一種訓練，有一天傍晚，剛退潮不久，我慢慢的走向海邊去散心，眼看一大群人，男女老幼都有，捲著褲管，手裡提著籃子，在海邊挖蛤蜊，歡笑聲頻傳，夕陽遠在西方的水平線上漸漸的往下沈，於是水平線上下兩端各有一團紅光閃耀，四周伴着幾朵雲霞，我一時被這美麗的景色迷住了，渾然忘我的呆立了好一陣子，我想，「西嶼落霞」能列入澎湖八景之一，就這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美，已足以夠人稱道的。也許有人說，海上看落日有什麼稀奇，就連我在海島住了十七個多月，所看到的落日，也不覺得什麼，只有在白沙看到的落日，的確夠迷人，景色確是與眾不同，很容易令人沈思，令人著迷，使人覺得一股神秘的詩情畫意在深深的吸引人，使人陶醉，要是當時有照相機，我一定將那份難忘的美景獵取下來，以資回味。

海，的確是夠迷人的，看海、聽潮、賞落日，都能使人達到忘我的境界，尤其是在海島上。

六十六、六、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