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鄕居野趣

澎湖拾零

在澎湖最令人吃不消的；可能就是一年一度的季風了；每年只要過了中秋節，它一定準時來臨，頂多不會超過一個星期，就呼呼的吹個不停，而且帶着許多細沙塵土，如果到屋外走幾分鐘將手在臉上一抹，準會抹出一手掌的灰塵。

澎湖是由許多島嶼所組成，因此風中含着有鹽份的濕氣，一些雜草樹木都因為受到鹽份的侵襲而枯死；在乾枯的樹枝上，可以刮起一層硬泥；就這樣造成澎湖沒有高大樹木的原因。

澎湖的農人在冬季為了培育甘藷苗及種植蔬菜，因此，在每一塊田臨風的一面，用礁石壘成一道七、八尺高的防風墻，並且在作物與作物的行間，再以菅草築個尺餘高的精緻草墻；蔬菜是綠的，草墻是黃的，遙遠望去，只見一行行整齊的綠，間隔着一行行整齊的黃，真蔚為奇景。

由於澎湖沒有山、沒有樹，更沒有河流，灌溉很不容易，土質貧瘠，都是些沙質地，所能種植的作物只有高粱、花生、甘藷為最大宗，其次是蔬菜。在農村，到處都可以看到水井，那是用來灌溉的，那些井都不深，大約只有丈餘而已，在冬天偶而也會有缺水的現象。

高粱和花生是混作的，他們種花生所留的行間比臺灣的大一倍多，就在二行花生之間種一行高樑；等到花生結果時，高粱也已經抽穗了；高粱收割後，花生再開一次花，澎湖的花生品種和臺灣的不大一樣，它頭一次開花，是比較接近根部的地帶，第二次却是在花生蔓的節間，等到第二次花結的實成熟了就可以收穫，那個時後花生蔓已被季風刮得乾枯了，無法像臺灣收花生的方式用拔的，只能用犁來犁。他們收花生都是全家出動，由於年輕力壯的男人都出海捕魚去了，所以這些工作全靠老年人及婦女負責。首先一行一行的犁起來，將一叢叢的花生堆放到牛車上，在犁過的地方，他們排成一行，手裡拿着一根把柄只有尺餘長的小鋤頭，在地上挖呀扒呀，在泥土中翻撿落蒂的果莢，放到身邊的小竹籃裡；每年收花生的季節一到，只要往田間走一趟，就可以發現一大群幪面女郎蹲在花生園辛勤的工作，好一幅豐收的畫面，花生收完，地也因此而挖鬆了，到了明年甘霖下降，又可以下種。

在澎湖，幪面女郎、牛、牛車是農村三大特色，牛由於缺少鮮嫩的綠草，只吃些乾甘藷蔓及甘藷簽，每一隻都瘦瘦的，每當夕陽西下，就可以看到幪面女郎坐在牛車上，慢慢的步向歸途，與滿天嫣紅的晚霞，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有一次在馬公郊外的重光里，曾經看到好大的南瓜，足足有四、五十公分直徑，一個個都洋溢着成熟的金黃色，看起來真令人垂涎欲滴；有一天，農人駕了一部牛車來收南瓜，裝得一車滿滿的，真想拿些種子回臺灣繁殖，可惜却無法如願。還有一種最小的南瓜，約小玉西瓜那麼大，像木瓜的形狀，有人稱它「節節生」，因為它的着果率很高，幾乎每隔一個節都能長一個南瓜，這種小南瓜我吃過，味道並不怎樣好，比我在家鄉山上種的品種還差。

為了綠化澎湖，島上的駐軍不惜與環境搏鬥，在每一條馬路旁大肆種植木麻黃，為了使樹苗不受季風為害，首先在定植點挖一個二尺長，一尺寬，尺餘深的坑，將挖出來的土堆在坑的四周做成小防風墻；樹苗定植後，每天端着臉盆澆水，日復一日的悉心照顧，看它慢慢的長出翠綠的嫩葉，眼看它一尺、二尺的長高；到了季風來臨之前，又得做防範的措施，就是將樹苗基部覆土。

在季風剛來臨時，每天必須端水洗樹，將每棵樹枝上有鹽份的泥土洗掉，以免樹苗枯死得太快；然而在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却仍逃脫不掉被風摧殘的噩運，風一來，就把一年來所花費的心血栽培出來的綠意給毀掉了，只見一排排的枯枝，無助的屹立在柏油路旁。

雖然上半截枝葉已經枯死，但是埋在土中那一段仍然是活的，只要等到明年，春風解凍，季風一停，將土扒開，它又會長出嫩嫩的新芽。島上的官兵就這種方法，使一棵棵的幼苗漸漸茁長壯大，成為人定勝天的最好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