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情溫我心

雨夜

今晚，屋外大雨滂沱，烏黑的雲層壓得好低，就像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似的充滿了恐怖感。

雨，有時候真令人歡喜，它滋潤了萬物，它賦予大地的生命，是大自然不可缺少的物質，久旱逢甘霖，那股興奮勁，人人都可體會得出來，有了它，一切生命才有希望。微雨中漫步，更富詩情畫意。

雨下得太多，反而會帶來災害，狂風暴雨不知摧毀了多少生命財產，使多少人顛沛流離；在我這一生當中，也曾經有過一次遭受到大雨的災害，那是我畢生難忘的記憶。

事情發生在六十年的九月十八日，那天子夜就開始下雨，雖然下得不大，雨量却很均勻，而且不曾停歇，因此，不到半天功夫，屋前的小溪已經漲滿了渾濁的溪水。我家的房子是竹造的，座落在小山腰，對於山洪是無需顧慮的。

當晚，閒著沒事，很早就去睡。半夜突然被父親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父親告訴我說屋後的山土塌下來了，我把二弟三弟喚醒，穿好衣服到大廰一看，墻脚的基石已經慢慢的往裡傾倒，我試著想推回它，却已無能為力。

下了一整天的雨，小山的土全部濕透軟化成為泥漿瀉了下來，泥水已迅速從墻脚流進來，緊接著又聽到竹柱斷裂的聲音，下半堵墻已往內移動，這時，我心裡都冷了半截，說不定會有整個房子被掩埋倒塌的可能；父親看情形不妙，馬上要我們將一些衣服細軟用塑膠布包好，並將地上的東西墊高，然後，他自個穿著雨衣，拿了手電筒到五分鐘路程的鄰居求援。

我們藉著微弱的油燈，以驚恐的心情開始整理東西，母親告訴我說她因為內急如廁，發現屋後有異，才叫醒父親；我心中暗自慶幸皇天保佑，及早發覺，不然的話，那可就慘了。

約廿分鐘後，我們已整理得差不多了，但是父親却還沒回來，我們望著屋前的小徑，擔心父親會不會發生危險，眼看房子遭到天災，已無法再住了，唯一的辦法只有先到鄰居借住一宵再做打算；這時，一支手電筒却偏偏發生故障，外面一片漆黑，雨仍下個不停，山洪依然隆隆，房子却傾斜得更厲害，情況越來越遭，真是喊天不應，呼地不靈。

正在焦盼中，前方的竹林出現了幾盞微弱的燈光，救星到了，父親已帶來五六個人，大家研究之後的結果，叫我們別住在這兒，趁這個時候雨小，先走為妙。

莊叔叔正好有一間房子空著，因此就讓給我們暫住，大伙兒熙熙攘攘的幫我們搬東西，一起護著弟妹們冒雨到莊叔家去；經過一座竹橋時，一看溪水已快淹到橋面了，連我們養的那隻土狗「庫瑪」都不敢過去，我只好將它抱過去，假如再慢個半小時的話，說不定連橋都會被流走。

到了莊叔家，總算鬆了一口氣，大家都在擔心，今後該怎麼辦，農作物的毀損，房子的修復，這都是一大難題，當晚輾轉反側，無法成眠，種種思緒縈繞在腦海中，好不容易才捱到天亮。

第二天，大家談論到這件事，都說我們幸而發現的早，而且房子又是新造的，不然的話，後果就不堪想像了，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感謝上蒼庇佑。父親前去求援時，溪水已漲到橋面，為了全家人的安全，忘了驚和險，無視於浪濤洶湧，毅然過橋去找人幫忙，大家聽了之後，都訝異於父親的大膽；我心裡在想，要不是母親及早發覺，要不是父親冒險求救，及鄰居守望相助，萬一父親求援時發生意外，那以後的命運真是不堪設想。

事後，我和父母三人費了好幾天的功夫，先將屋裡的爛泥清除掉，然後把屋後的泥土一擔一擔的挑去倒掉，再把房子修好。

每逢下大雨，心中總忘不了那一次令人驚魂的雨夜。

六十五、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