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夢」是一齣莎士比亞的浪漫喜劇, 也是當年樂蒂所屬長城公司的台柱.  其實這裡說的不是莎翁名劇, 而是60年代另外一位紅星－長城大公主「夏夢」.  提起夏夢, 對台灣的觀眾來說, 不管是年輕或年長的可能都很陌生.  由於長城是左翼電影公司, 出品的電影當年都沒有機會在台灣上映, 從而長城的影星也就沒有機會被台灣觀眾認識.

 

「上帝的傑作」和「長城大公主」這些都是當年加諸在夏夢身上的美譽, 「夏夢」這個藝名即是取自「仲夏夜之夢」.  樂蒂15歲進長城的時候, 夏夢已經是長城的當家花旦, 她比樂蒂大4歲 (一般的文字資料都記載夏夢是1932年生, 長樂蒂5歲, 但是她在一個專訪中提及自己是1933年生), 那時從影也才兩三年.  1950年念高中的時候和同學到離家不遠的長城片場看李麗華拍電影「說謊世界」, 因為170公分的高挑身材給導演李萍倩留下深刻印象. 不久李麗華離開長城到邵氏父子公司, 原先很多為李麗華編寫的電影劇本沒有適當演員可拍, 於是想到夏夢, 透過長城總經理袁仰安的女兒毛妹找到她, 原來毛妹和夏夢就讀同一所高中.  就這樣本名楊濛的夏夢走入影壇, 那年17歲.  可能很多人都知道, 夏夢當年是武俠巨擘金庸的夢中情人, 為了她特地進長城公司當編劇(還是進了長城才認識夏夢就不得而知了?), 當年以"林歡"為筆名為長城和夏夢寫了很多劇本,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後來金大俠筆下的武俠世界裏, 處處都可以覓到她的倩影.

 

說來很妙, 50和60年代當紅的影星很多都是一戲成名, 夏夢也不例外. 夏夢第一部戲是喜劇片「禁婚記」, 擔任的就是女主角, 這個戲原先是要給李麗華演的, 故事是描述一位已婚女性, 因為先生失業, 為了要應徵一份只限未婚女性的工作, 只好隱瞞已婚的身份, 從而引發許多意想不到的發展和趣事. 而夏夢就憑這一部電影走紅影壇, 打下長城大公主的基業. 可惜當年捧紅這些影星們的「一片」們都沒有機會再見天日, 真想知道怎麼樣的電影可以讓她們一戲成名.

 

樂蒂進長城拍的第一部電影就是金庸編劇, 夏夢主演的「絕代佳人」, 樂蒂飾演她的義妹, 當年十五六歲的樂蒂站在夏夢身旁, 活潑可愛, 十足一個小丫頭, 感覺上年齡差別不止 5歲,  其實當時夏夢也不過20歲左右, 夏夢自己提及從影以後演的電影都是比較成熟的角色, 比實際年齡要大, 可能是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的緣故. 事實上看夏夢的電影確實也感覺她的外表比較成熟, 樂蒂20歲演「風塵尤物」的時候看起來還很稚嫩, 而20歲的夏夢看起來已是丰姿綽約的小婦人.  樂蒂在長城和夏夢合作過好幾部戲：「絕代佳人」、「都會交響曲」、「日出」、「新寡」和「三戀」, 當然樂蒂都是配角, 不過長城幾位公主當中, 樂蒂倒是和夏夢配戲最多, 兩人同台演戲的緣份多, 不知道是導演有意安排還是怎樣. 據說長城時期樂蒂非常崇拜夏夢, 當時的長城畫報中也提到樂蒂喜歡和夏夢出遊, 一起拍照.  甚至還有人說樂蒂一直揮不去夏夢的影子, 這一點倒是值得懷疑, 長城時期也許樂蒂在演技或舉止上曾經模仿夏夢, 這也不出奇, 新人有一個學習的對象也很平常.  倒是樂蒂在長城時期的電影裡面, 說話的嘴形和夏夢很像, 兩者都是上嘴唇有點尖尖翹翹的, 樂蒂是否模仿夏夢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 離開長城後的樂蒂就不一樣了, 也再看不出有哪些地方像夏夢, 至少兩個人在氣質上就大不同. 

 

當年的夏夢成熟大方, 艷而不媚, 有一股大將之風; 而長城時期的樂蒂,  清秀脫俗有餘, 而成穩大度不足. 「絕代佳人」15歲的小妹妹侯可肩, 「都會交響曲」中16歲的養女阿珍, 到17歲「大兒女經」裏的洗衣女阿香, 都是怯生生的小丫頭, 真不知是樂蒂成熟的比較慢還是這些角色遮掩了她的特質, 時間對她好像有點靜止作用, 老是覺得她長不大.  即使像「新寡」的驕縱少女或是「女子公寓」的花花女郎, 雖然演技不輸任何大牌, 但是角色深度不足, 感覺造型也生了點, 也許是因為小配角的關係, 戲份著墨不多. 當時的他真的是籠罩在長城幾位公主的烏雲之下, 難見天日, 每天只能做做仲夏夜之夢吧!? 

 

進了邵氏的樂蒂可就不同了, 不知是邵氏抓住了樂蒂的特質還是樂蒂突然間脫胎換骨, 一下子氣勢出來了, 簡單的說有"型"了. 夏夢可能怎麼都想不到當年在自己身邊當小妹妹的樂蒂一到邵氏像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很快成為邵氏的當家花旦, 成為自由影劇界一顆紅星, 兩個人分別在左右翼電影界分庭抗禮.  如果以樂迷的角度來看, 左看右看當然還是樂蒂比較美, 但是要說夏夢不美是不公平的, 但她主要的氣質就是一個"大方".  而樂蒂每個時期給人的感覺都不大一樣, 長城的稚嫩青澀; 邵氏時期的容光煥發, 端莊含蓄; 到了國泰, 美麗之外眉宇間總有淡淡哀愁.  論造型, 夏夢的時裝比古裝出色, 時裝的夏夢確實大方雅艷, 古裝似乎比較沒有特色. 而眾所皆知, 樂蒂的古裝扮相確比時裝突出, 有沉魚落雁之姿, 可能這是兩個人最大不同點. 

 

論演技, 夏夢在一次專訪中很坦率的說自己根本不會演戲, 她很風趣的說自己至多像黎明一樣, 是偶像派的, 沒有實力也沒有演技可言, 她說也許自己最大的優勢是輕鬆自然, 以不變應萬變. 就因為不會演戲, 所以乾脆不造作, 演戲一點都不緊張, 可能觀眾就接受了她的自然. 夏夢說真正的演員, 應該可以從十幾歲演到老, 但是偶像派的明星, 過了30歲就沒有甚麼戲可以演, 而他自認是後者. 事實上夏夢當年雖然很紅, 但是主演的電影並沒有哪一部是特別成功出色, 比較有人一提的是樂蒂也有參予演出的「新寡」, 只是她自己也不怎麼認同.  樂蒂在長城時期從第一部戲開始, 演技就中規中矩, 幾位公主的演技未必比她出色, 但長城公司並沒有打算好好栽培她, 安排的角色只是比路人甲路人乙多一點戲份而已, 根本沒有辦法嶄露頭角.  到了卲氏, 因為看好她, 所以拍的電影都是主角戲, 加上演技有目共睹, 很快就在影壇佔有一席地位. 像樂蒂這樣從影5年無成, 之後有能力一飛沖天成為首席女星的, 在影壇也是很特殊的, 她在長城的仲夏夜之夢果然成真. 而就像演員韋偉所說的, 不管別人當年影壇地位多高, 但是數十年過去, 很多當年紅透天的大牌明星也許根本沒有可以流傳後世的作品, 但韋偉有一齣名作「小城之春」, 而樂蒂有部經典「梁山伯與祝英台」. 銀河繁星孰優孰劣, 時間將是歷史的過濾器.

 

她曾分別在1997年和2001年接受專訪, 97年65歲的她, 保養的還算不錯, 雖然不復當年的年輕美艷, 但是開朗風趣. 她說自己從來不留相片, 笑言不知道現在會變的這麼不好看, 所以年輕時的相片都沒有保留, 現在反而是影迷將收集的像片送給她.  平常喜歡京劇, 也寫寫書法, 夏夢的書法功力不錯.  不留戀過往的風光, 笑談之間流露出精明理智.

 

夏夢富家女出身, 50 到 60年代坐穩香江左翼電影界第一把交椅, 70年代是殷實商人, 80年代是成功的電影製片, 今年的她75歲, 兒孫滿堂, 陪她走過半個多世紀的先生今年才離世, 真是幸福美滿.  勇於嘗試, 在人生不同的階段和跑道上所扮演的角色都很出色. 走過繁華, 笑傲江湖, 這種人生也許正是很多人想要擁有而不可得的「仲夏夜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