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2/12/31 的今日, 即將揮別2012年, 這百感交集的一年.

2012, 有人說末日, 有人說明天會更好, 有人說… 但, 這些都不重要, 因為母親往生了, 半年了. 是的, 親愛的母親已於 2012/6/29 早晨往生, 時年89.

母親臥床三年有餘, 主要因為2008年四月摔倒. 其實, 母親摔跤後, 還是經常起來扶助走器行動, 希望趕快復原. 後來因為導尿原因, 尿液發炎, 發燒住院, 病床一躺兩三個禮拜, 就幾乎沒辦法走路了. 當然還有其他因素… 母親這三年多, 越來越弱, 到後來幾乎無法動彈, 說話也越來越不清楚… 可是醫院的定期檢查報告都是正常的.  一直記得母親以前常說的一句話"百年無不廢之物". 也許就是所謂身體器官的老化, 退化. 

但是, 母親的頭腦意志卻是一直非常好, 非常清楚的. 母親這樣辛苦的過了三年多, 真不知道母親怎麼熬的? 有幾次, 自己回台幫忙照顧, 要返港前, 母親對著我說: “我這樣子, 你回去後, 我要怎麼辦?”, 真的讓我心如刀割. 其實孝順的大弟一直在家陪伴照顧母親, 還有外籍看護, 但家裡還有早年車禍受傷的二哥.  女兒, 總是跟母親比較親近的.

當年大陸變色, 1950年父親逃離大陸, 到香港後輾轉到南洋. 母親和三個子女孩還在大陸. 聰明又意志力堅強的母親,  想盡辦法, 隔了一兩年借用別人的身分申請, 千辛萬苦逃到香港. 因為借用的身分是單身, 所以當時不足6歲的大姐和更年幼的大哥和二哥只得留在大陸的二舅家. 到港後, 母親不屈不撓, 最後在1954年成功申請三個子女到香港團聚, 之後再帶著三個子女, 去南洋跟父親團圓. 我們下面四個則是後來才出生的.  記得早年很多大陸來台的老人家去世的訃聞上常寫著, 妻或子女某某某, 下面刮弧內寫著”陷大陸”三個字. 大陸易手後, 不知有多少家庭破碎, 分隔海峽兩邊, 老死還無法相見? 而我們家, 因為母親的智慧和堅強, 居然可以在大陸淪陷(解放?)後那些可怕的年代, 全家人可以先後逃出來再團圓. 每次想到這裡, 都好佩服母親的毅力和堅強, 母親真偉大, 以母親為榮, .

1959年全家再從南洋來台, 弟弟們接著出生, 父親一時間沒有工作, 後來才去教書教畫. 當年的教書匠生活非常清苦, 大哥大姐在外讀書, 家裡還有七口人要吃飯, 真得不知道母親是怎麼樣度過的. 記得小學畢業的時候, 父親居然還收留南洋朋友的兩個兒子來台唸書, 食衣住行全要母親打點. 他們住在家裡的時候, 母親每天要準備七個便當, 早晚九個人吃飯. 現在想想, 不知道母親是如何變出這麼多的飯菜? 記得母親經常買土鲮魚, 去皮剃骨, 加上肥豬油, 剁成魚漿, 煎成一片片的魚餅給我們帶飯, 那是當時我便當裡面最好的菜色之一. 香港市場到處有鲮魚漿賣, 每次都會想起母親當年帶著老花眼鏡, 用豬毛夾夾出魚骨來的身影…

1990年代, 母親每年會來港幾天看看她喜歡的中醫, 經常都是我陪她來個三五天. 2001年我移居香港後, 母親每年都會來家小住一陣, 順便去看看中醫. 天氣好的時候我都會帶她到附近散步, 母親喜歡香港, 覺得香港乾淨, 也喜歡我家的明亮, 空氣清新. 她每次都說, 如果年輕一點, 她會想來香港常住, 可惜已經年老了… 2004年是母親最後一次來港, 之後走路無力需要拐杖, 就不敢出遠門了. 每次想到這裡, 都難過不已.

2008八月, 是母親第一次住院, 也讓她開始臥床, 行動不便. 每次返台, 有時幫母親按摩脹氣的肚子, 有時跟他說話, 都會提醒她將來一定要去西方極樂世界, 她也應允, 我也告訴母親將來我們在那裏再重聚. 母親還問我, 聽說到了極樂世界每個人長的都一樣, 到時候我們會不會認不出來? 我告訴她到時候心意相通, 還有神通, 一定知道誰是誰, 我們絕對可以相認. 其實, 母親早在1993年就皈依三寶了, 平常早晚禮佛, 非常虔誠. 平時口中稱頌的就是 “觀世音菩薩”聖號. 臥床後, 幾乎早晚家人都會抱她起來坐輪椅禮佛. 體力好, 口齒較清晰的時候, 雖然臥床她也知道時間, 會提醒我們抱她起來禮佛. 母親永遠是那麼虔誠.

母親往生後, 家裡的越南看護告訴我. 母親往生前一天清晨. 她睡到半夜, 忽然間發現房間大亮, 她以為是大弟起來解手把燈開的這麼亮, 但不是. 她一直強調自己是清醒清楚的… 後來一下間醒來, 發現外面天是黑的, 才早上四點半. 她幫母親翻身的時候, 發現母親流淚(母親臥床幾年, 怎麼辛苦都從不流淚)… 早上起來, 發現母親血壓高達200, 全身軟綿綿的…, 隔天早上母親往生, 捨報安詳. 我知道也相信, 觀世音菩薩來接引母親去極樂世界了. 母親流淚, 我的解讀是”悲欣交集”. 我相信房間發光的時候, 觀世音菩薩一定來了, 母親心裡一定這樣說:”天哪! 觀世音菩薩真的來接引我了…”.

母親往生, 不捨也得捨, 因為這幾年母親實在太受苦了. 感恩母親, 她把她的一生都奉獻給家庭, 給了子女. 甚至她臥床, 母親用這幾年受苦的示現, 減輕子女對她離世不捨的痛苦…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半年, 我經常走在路上會仰望藍天, 對著母親說: “媽士, 你在西方極樂世界好好修行, 將來我也要去, 跟你歡喜再相逢…” 

遙望西方, 想像期待將來跟母親在 ”阿彌陀佛” 的極樂世界歡喜重逢…

阿彌陀佛!

*** 謹以此文 獻給我最尊敬最親愛的母親 ***

*** 2012/12/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