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呀呀 魯喀哈蘇 五、wagi懷念
2009/03/24 09:03:44瀏覽318|回應0|推薦0

五、wagi懷念

「妳到底要瞞著我們到什麼時候?」聽見女兒車子的聲響,急忙地從房裡跑了出來,劈頭就對進門的天顥大聲地說著,怒氣掩蓋不去臉上羞赧的紅潤。

天顥還狐疑著,今天父親怎麼沒在工作室裡跑到哪裡去了?一進門看見跟在母親身後的父親還來不及招呼,一張笑臉硬生生地被母親的話給轟上,摸不著頭緒的質疑,於是輕聲地說:「媽,您怎麼了?」

「如梅,妳不要著急,我來和天顥談談,妳先坐下好嗎?」父親的話比起母親的質問更讓天顥詫異,大概從自己十來歲以後,就沒聽過父親說著國語,對於這種音調著實令天顥不知道父親在說什麼?嘴角的肌肉像是忽然變成了不隨意肌似的抽動起來。

sman la」陸豫看見天顥臉色很壞的面容,試著將他們父子的對話拉回昨天或者早上的情境;是的,已經天黑了,陸豫還沒放下這一個下午的激情,也不敢忘記女兒的事,琢磨著如何才不至於傷害到自己身邊的這兩個最愛的女人。

陸豫再一次說著:「sman la」天黑了!並且拉著女兒的手讓她坐在如梅的身旁,如果是平時,天顥一定會在這種音域裡,咭咭喳喳地說個不停,就連撿一顆路邊的橄欖都能讓她沒完沒了地,此刻竟像失了神一般,安靜得教人不捨。

「天顥」面對著母女倆坐在矮凳的陸豫,今天不再叫她wagi,許多年來他是一直這麼喚著她的,這是她回部落後的名字,wagi是懷念的意思,想這名字的由來,牽連著陸豫小時候對母親與土地的關係吧!

「下午妳母親跟我談起妳與主恩交往的事。」陸豫蹙起眉頭,猶豫地說起女兒家的事:「但是,對於主恩和他家庭的情況,令妳母親和我為妳感到憂慮。」那種尷尬的話,無地是直接說著作父母的反對。

如梅耐不住這樣地溫吞,開始一一細數阿卿家的長短,彷彿她的家庭天生就這樣如此邋遢:「放著自己的孩子不管,只會跟男人勾三搭四,還招惹上長老的兒子。」如梅扯開了喉嚨。

「別說主恩年紀比妳小,單單是他母親和Biung惹來的爭議,就已經註定他的家庭會是個悲劇,難道妳不知道嗎?」

「我們讓妳不愁吃穿地讀到大學畢業,可是希望妳在這個社會上能夠有所成就,至少將來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夫家,而不是困在這深山裡頭與那些人糾纏不清。」

「如梅,別這樣。」

「我說錯了嗎?這裡絕大部分的年輕人老早就往外求發展去了,只有她,畢了業還堅持留在山裡,學校要她回去當助教她也不肯,還說是為了陪我們,現在可好與主恩那樣的人家混在一起,真不知道他家裡還會惹出什麼禍端?」

「如梅,妳好好說別這樣。」

「別怎樣?光是聽見說他母親的閒言閒語我就有氣,就算沒能守寡,也別在村子裡招蜂引蝶,以前就聽說原住民沒什麼道德觀,妳還挑個這樣的家庭,別說他們家境不怎麼樣或沒啥地位,這種事傳出去我的臉往哪兒擺?將來妳如何見容於這個社會?」

「媽,是您不能接納才是?」

天顥跳了起來站在母親的面前,冷冷的表情背後隱藏著類似獵人撲殺前的惡意。

如梅的性情哪容忍得下這樣的攻擊,跟著同時站了起來說:「對,我是不能接納,妳自己看看這個村子,有多少男人因為喝酒喝死的,又有多少人成天荒誕的過著日子,而這些人不都是原住民嗎?就連他父親都是喝死的,像他們這樣的天性,難道要妳等著當寡婦不成?」

她根本忘了身邊的丈夫,以及那人身上流著的另一半原住民的血液,更看不見牆上那雙美麗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看。

「哼!您忘了嗎?我的身上留著的同樣的血?」

這話,宛似抽在臉上的一記耳光,尤其,那一聲從鼻孔吭出的,是自己女兒冷冽的臉龐上所發出來的;如梅的神情開始鐵青,緊咬的牙齒讓顎骨在耳下發出喀喀的聲響,併著急促的呼吸當中,一對瞪得偌大的眼睛直楞楞的僵在那裡。

「那個你的丈夫、我的父親,身上有一半是這樣的血統,在妳接受這個人當妳的丈夫時,妳想過妳的孩子身上所承襲的血液了嗎?假如妳的優越感讓妳不得不對我們輕視,那麼請妳看一看我們,因為這樣的蔑視所承受的痛苦好嗎?」

「痛苦?我從小就沒讓妳們痛苦過,要不是因為妳身上另一半的血統,讓妳們在這個地方能夠昂首地長大,不也是因為這樣的優越感而顯得高人一等嗎?」

「怎樣高人一等?外省人、河洛人、客家人或者什麼都不是?哼!」天顥鼻孔中又再次發出犯上的不削。

「妳是存心來氣我的是不是?為了一個男朋友妳竟然敢這樣子對待我,要不是因為你們,這種地方我根本就呆不住,妳長大了,學妳爸來氣我的是不是?」似乎做母親的總會慣用這種伎倆通常只惹得孩子更加地不削

「媽我並不是存心頂撞您,但是您也該講一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

「媽,如果主恩或者這山裡的人都只是遊手好閒虛擲歲月,那我就是無理的頂撞,然而這週遭的鄰人,哪一個不是日出而作日暮而息,山林給他們的是一種適度的知足,種花的、採茶的、屯墾的哪一個不都是取天地間足夠自給的範圍在生活著,金錢在這個地方並不能當作價值的表徵,反倒是那些願意知足的才是真正的富裕,妳從來不看看他們,妳眼中看的是那一群喝酒狂歡的浪蕩人家,卻看不見他們順應天命的性情,住在這裡十多年了您還領悟不到嗎?」

「哼!什麼知足?這是懶惰的藉口,走出這裡他們根本活不下去,這也是當初大家不肯遷村的原因不是嗎?妳自己看看那些寡婦,是妳所謂的知足讓她們成為寡婦的不是嗎?」

「媽,我真的很難想像您的心胸那麼地狹隘。」

「狹隘?我還不夠寬容嗎?對待這裏的人我有過惡言相向嗎?」

如梅扯開了嗓門,根本不願讓天顥有說話的餘地;雖說,客廳裡點著一盞雙管的日光燈,但是往大門望出去天色暗得有些可怕,不時還伴著唧唧的蟲聲,尤其是初夏裡的夜晚似乎沒將悶熱的暑氣稍稍減緩,這從陸豫額頭上順流而下的汗水,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種熱度,或者再加上如梅那段話之後,更讓陸豫脹紅了整張臉,當然絕不是因為羞赧所帶來的通紅,與其是為了母女倆的針鋒相向,不如說是因為自己身體裡流著被侮蔑的血液。

「如梅,妳先坐下來好嗎?」陸豫勸慰似地低聲說著,乞求一般的聲音沒有因為漲紅的臉色而高亢,反而是近乎癱瘓的夢囈。

陸豫再一次以鬼魅般的音調說著:「妳們.. wagi  妳們哦...….

聲音很小,但足以清楚的讓她母女倆聽見,並且意識到這當中的淒愴,如梅趕忙的蹲了下來,看見陸豫雙手抱著頭顱,弓著的身軀在矮凳子上顯得隨時都會滾下來一般。

「啊!」陸豫強烈的顫抖,讓回過頭的如梅驚叫了起來。

「陸豫陸豫」她試著輕輕地搖著並輕聲地喚著陸豫,那張血紅色的臉,似乎一陣青一陣白地混在一塊兒:「你怎麼了?別嚇我好嗎?陸豫、陸豫。」

nyux su hmswa layaba  yaba」天顥幾乎是與如梅同時蹲下,方才的事好像在這時都不存在似的。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比起她們的爭執更來得讓她們懊惱。

如梅托起陸豫的下巴,那歪斜到將近耳際的嘴角,讓整個臉往右邊推擠過去,翻白的眼睛在臉頰的擠壓下也一起往右歪過去,聳起的肩膀半舉著五隻僵硬的指頭,就只向牆上掛著畫的地方;天顥迅速地跑進房裡又跑了出來,然後喝令著如梅將陸豫扶好坐正,自己將手上拎著的銅針過了火,就往陸豫手指十隻指甲茸縫隙中刺下,並且輕輕地擠出豆粒大小暗紅色的血來,然後將陸豫兩片耳朵揉得通紅,並且在耳垂各刺了一針,這些舉止看在如梅的眼底完全毫無意義,她的陸豫這斜眼歪嘴讓她慌了,腦子裡一大片的空白處,只任由女兒手中的銅針同時扎進自己的心底一針一針……

病床上,陸豫緊閉的雙眼已經看不見幾個小時前的斜眼安祥地躺著,鼻孔下一根送著氧氣的軟管,與左手肘關節處點滴的軟管大概同樣大小,如梅的手依舊緊握著他僵硬的右手,除了方才醫生急救時她沒能握著他的手以外,如梅就這麼一直緊握著他的手,而且貼著他的手的嘴唇不時的輕喚著:「陸豫..陸豫」完全沒在意天顥又是進、又是出地,張羅著父親住院的瑣事,彷彿到現在,如梅還記不得那張年輕美麗、有著陸豫母親相似眼睛的女兒的那張臉,直到一雙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媽!您躺一下好嗎?爸爸睡著了,您就先躺一下別是您也累癱了。」如梅這才發現那張慘白的臉龐比起陸豫來得可怕。

「妳爸爸怎麼了?」如梅的話讓人啼笑皆非,似乎一個晚上的折騰她一直是個旁觀者,哦不!應該是個遊魂吧!

天顥不想苛責母親的失神,在她耳邊輕聲地說:「爸爸有輕微的中風,醫生說現在沒事了,您別擔心好嗎?先睡一下爸爸醒來我會叫您。」天顥擠不出更多的話,只希望母親能在旁邊的空床上先躺一會兒,她真的無力面對另一個人的倒下,以及面對她們所引發父親中風的那種場面。如梅倒也聽話像個孩子般的順從,合著衣躺了上去,沒兩下平穩的呼吸聲便知道她已經睡了,或許如梅根本不清楚到底是啥狀況,沒了魂也就不懂得緊張,不像天顥弓著一夜繃緊的神經又不能亂了方寸,那等清晰得可怖的每一分鐘,讓這一夜拖得好長。

yaba… yaba…」天顥與母親一樣,握起陸豫的右手,臉頰貼著手背輕輕地喚著;「yaba  yaba……

 

 

( 創作小說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appendage&aid=2776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