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妳哭了多久？」
         「當醫生罵我時，我就哭不出來了。」

         「流產」這件事，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因為懷噗噗時是這麼的順利，一心以為此次懷孕雖然意外，十月之後，理所當然迎接我的第二個寶寶。

           有了第一胎的經驗，這一次我更慎重地戒口，吃豐富的早餐、早早上床睡覺、甚至，奇怪味道的媽媽奶粉也喝的勤快，因為噗噗有過敏現象，體質不夠好，我一直耿耿於懷。

          懷第二胎的心情很複雜，原本的生活規劃、單純的三人小家庭即將改變，心中的喜悅沒有恐慌多；不過，總是順其自然，噗噗可以有個弟妹，是件好事，早晚都將如此。第六週，開始跟噗噗說：「媽媽肚子裡有小寶寶喔！」、「媽媽不能抱你…..」，心中偶爾擔心：當噗噗不再是爸爸媽媽的唯一，他會不會傷心？

         滿第七週的星期六早上，些許的出血讓我緊張的跑到醫院去，醫生說要臥床安胎，不到兩天，我知道已經流掉了。

雖然心知肚明，但是聽到醫生親口說出來的那一瞬間，躺在檢查擡上我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很傷心嗎？當眼淚不自覺流出來時，並不覺得自己很傷心，流淚似是一種生物本能，忍不住。戴醫生看我哭了，急躁卻嚴肅地說：「你不要哭，這沒什麼好哭的！這不是你的問題，是胚胎不健康，不是你的問題！你回去不要東補西補，不要亂喝生化湯……不用休息太久，早一點去上班，不然一直亂想會得憂鬱症……」

他的話如浪潮般襲來，尚未吸口氣平靜一下的我倒不知如何回應了，哽咽之中，我只記得問他：「醫生，那…我學校..請假是不是…….」「我會開證明給你，沒問題，不用休息太久，早一點……」

聽到醫生說的話，本來在外等候的老公探頭進來，幫我整理一下服裝，扶我出去。

我安靜坐在椅子上，等著戴醫生開好流產證明。離開時，習慣說了一聲：「謝謝醫生。」

領藥、等待、批價、坐電梯，車行回家。

一路上，都沒說些什麼，老公突然說了一句：「看看什麼時候，小噗的房間重新粉刷一下，或是找人貼壁紙也不錯…..」

「喂，你好像不難過耶…….」

「回去給我好好躺著，好好休養。」

回到家，聽媽媽說，小噗在我們出去沒多久就睡醒了，嚷著要去醫院找爸爸媽媽，好不容易帶去買了巧克力才乖下來。

迎面擁來的小噗，你還是我的唯一！

那個無緣的孩子，留給我的紀念只有兩張超音波照片以及一張證明書。

回到學校上課，學生不知從哪兒知道我懷孕的事（不習慣跟學生報告私事。），仍然用一種「你還要瞞到什麼時候？」的表情打量著。

一天，在一種情境下，我輕描淡寫地說出流產的事，學生一堆不勝憐憫的表情，彷彿腦袋聯想到的都是我跌倒然後流血的戲劇畫面。

「為什麼會流產啊？」「這……這說來就是一堂健教課囉…..」

「老師，你哭了多久啊？」一定要哭或哭很久嗎？

「當醫生罵我時，我就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