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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19 18:01:00瀏覽457|回應0|推薦13 | |
午餐時間,女人們照例圍著小圓桌八卦。今天,正逢久違的蘇西回來開會,小圓桌更熱鬧了。 「上個週末,我聽我們教堂裡的人說妮可的事哦!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嗎?」蘇西笑得很不屑。「妮可要賣房子了!而且是賤價拍賣!」 我看過妮可,葛瑞的夫人,雖說葛瑞後來到別處陞官發財,但一直和大家保持聯繫。夫婦倆人都很好,就是妮可的潔癖讓人受不了。據說以前葛瑞的辦公室永遠一塵不染,紙張永遠堆放的整整齊齊;就連一盆茂盛的黃金葛,那葉子上也抹不出一粒灰。可是在妮可的眼裡,葛瑞還是骯髒的不得了。聽說,妮可的辦公室,連椅子腳底都是乾乾淨淨。 「我真不懂,你怎麼能坐在一堆灰塵上。」同事轉述妮可造訪葛瑞時說的話。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妮可花了半個小時,才把葛瑞的辦公室整理的……「真的」一塵不染。 「那麼,妮可家裡一定很乾淨。」我只見過妮可夫婦一次,在蜜雪兒的婚宴上。她一直忙著抹灰,從桌上花瓶裡的玫瑰花瓣,到裝食物的銀器把手。我什麼也沒看見,只看到她真的很忙。 「當然啦,她老是讓我們去她家玩,可是我們誰也不愛去。」蘇西撇著不屑的嘴角,「我們去過一次,是她們夫婦結婚二十五年紀念日。從那次之後,我發誓,再踏進她家門一步,我一定是神經錯亂。」 「怎麼?招待不周嗎?」我沒能躬逢盛會,有點遺憾。 「像坐牢!監牢也沒有這樣管法的!」長頭髮的伊蓮送來一個大白眼。「還沒進門呢,她就拿個髮網讓我網住頭髮。進門之前,得先穿上她提供的襪子,然後穿上她家的拖鞋,然後才能進門!所有人的車子都不能停在她家的車道上,說是怕漏油。哎,那時我那台車子還是全新的,剛下地沒滿一個月呢!再說了,我當時的腳扭了,走路不方便。她竟然只是說,除了賓士車,其它車種都會漏油!我真是想轉頭就滾!」 我笑得彎腰,抹乾眼淚之後,隨口說了外套是不是也不可以進門?真是隨口說說,好玩罷了!沒想到一群人竟然異口同聲的說,「對啊,你怎麼知道。所有人的外套都交給女傭,用塑膠袋包好,拿到車庫掛著。妮可和葛瑞也是一樣,外套都放在車庫裡。」 聽說妮可家從頭到尾都是雪亮亮的白。玄關到廚房地板的大理石,是遠從意大利和中國雲南進口的精品;雪雪白,乍看像是新疆的白玉。客廳和起居室的白色地毯,每根毛都足有一寸半。白色的真皮沙發,加上白色四層的珠光窗簾,整個起居室白的發亮。廚房的琉璃台當然也是真品白色大理石,櫃子、冰箱、什麼什麼的……都是白色的。我聽著一直點頭、點頭,點的頭都快要掉下來了,隨口又插了嘴,「那他們家的鍋子,是不是也是白色的?」 「她家沒有鍋子!她從來不煮飯,她家的廚房只是裝飾品。」蘇西咧著大嘴說,「他們全在外面餐館吃,或是買了回家吃。最多最多,他們會在院子的烤爐上,烤些漢堡什麼的。」」 「偶爾煮個開水咖啡的什麼,這總會有吧?而且,小孩怎麼辦?難道也天天吃麥當勞?」 「妮可也沒有小孩,她可能容忍小孩的髒亂嗎!煮開水可以用微波爐啊!小姐,你很落伍哦!」微波爐當然也是白的。就連拖鞋底也是白的,像新的一樣白。根據這群女人的說法,在妮可家看到灰塵的機會,跟被隕石砸到的機會一樣高。然而惱人的是,妮可不但要求自己,也以同樣的標準要求別人。 小圓桌上越來越高漲的抱怨,吸引幾個路過男同事的加入,似乎每個人都有大小不同的遭遇,關於妮可以及她的絕對乾淨。 我在一旁笑個不停,順手把喝完的可樂罐頭放在桌上。水滴在櫻桃木的桌面上畫出一個圓,我加上幾筆成了一個笑臉。 「像你這種行為,在妮可家是完全不被允許的。」威爾遜指著桌上的笑臉,拿來一張餐巾紙,「不但要擦乾淨,還要用清潔劑擦,最後要上蠟,以免照不清楚臉上的雀斑。」 威爾遜在妮可家的不愉快,鬧成了種族歧視,起因就是這麼一圈水漬。威爾遜的夫人是個俏黑人,極和藹可親的女人。她絕對是不小心,也絕對不是故意把杯子直接放在桌上,留下一圈水漬。但是妮可一點面子也不給,當場指使傭人把水漬擦乾淨,還給珍妮換上一個大的杯墊〔餐墊?〕。 珍妮尷尬的直道歉,威爾遜也陪著笑臉,大家都覺得妮可是小題大作。不過,妮可卻不這麼想。約略有了那麼一些些爭執,「我們家,可是容不得一點黑灰的!外面已經夠髒的了!」妮可老大不高興的說著,又指使傭人在桌面上蠟。這下不得了,為了一個「黑」字,惹惱素來隨和的威爾遜夫婦。此後,妮可是種族歧視者的稱呼,也就不脛而走。至於是不是真的,就不予置評了。在這樣一個五顏六色的國家裡,說話也要乾淨些;隨便加了顏色,就隨便惹上麻煩。 話又說回妮可,她雖然向珍妮道歉;卻還是我行我素,家裡容不下一點黑灰。清潔公司每個月就往她家跑,吹毛求疵的妮可,已經換了幾家清潔公司。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甚至為了一筆清潔費,妮可還跟清潔公司對簿公堂。 「她怎麼這麼有錢啊?不都是公務人員嗎?」我在心裡盤算著她家兩個傭人,還有外請清潔公司的費用。 「遺產遺產,而且用信託的方式,一毛遺產稅也不用交。」蘇西撇嘴向我笑笑,「學起來,中樂透時用的著!」 「喂,你剛說妮可要賤價拍賣房子,為什麼啊?」總算回到原點,大伙靜待答案。 「嗨,就為了一隻蟑螂嘛!有天半夜啊,妮可下樓喝水什麼的,就在她們家那塊白的發亮的地毯上;她看到一隻正在曬月亮的蟑螂。」蘇西不管大家疑惑的驚呼,繼續幸災樂禍的說著。「我長這麼大了,只在紐約的地鐵站看過活的蟑螂,那個地鐵站是位在紐約最髒最破的地方。可是,妮可家……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蘇西笑得很大聲,伴著其他人的笑聲,我默默的走開。心頭充斥著白色地毯、紐約地鐵站、消毒水、尿臊味、蟑螂、一群女人的笑聲、一個女人的驚聲尖叫,好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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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