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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4 12:52:11瀏覽347|回應0|推薦5 | |
【現在】 旋轉玻璃大門外的天空黑雲密密籠罩,像長釘子的雨傾瀉而下,伴著煙霧彌漫,乍看下宛如一片蟬翼般的薄紗似的。墜落的雨水在地上各處形成水窪,除了載著雨水,也載著人們的失落與哀愁。 時逢下班時刻,窩居在辦公室大樓裡的員工一下子傾巢而出,在濕潤的霧氣中湧出大門。由於早上出門天空還依然澄清如鏡,誰也沒算計到這場意外的暴雨,如織的人在騎樓下等候雨過,一部份人在親友溫馨接送下順利離開,而絕大部份的人和楊婉如一樣必須孤單面對。 簾幕外大雨紛飛,簾幕內也豪雨成災,無預警的眼淚紛至沓來,把已經朦朧的視線雪上加霜的弄得更為模糊。不!不能哭!哭是弱者的表現。她可不是被男人拋棄的怨婦。身旁的男人是她自己主動甩掉的,那是她捨棄之物,就技術來說她是選擇的人而非被選擇的人,這點已把身價優劣區分出來。話雖如此,她卻絲毫不覺得開心,心靈的空洞反而持續擴大,這又是為甚麼? 抹乾淚水,抬高下巴,她--楊婉如是一個有身份地位又獨立自主的尖端女性,燦爛的未來還長的很,何必為一個被她拋棄的男人垂淚?但...眼角餘光瞥見同公司另一個部門主管向海華被過去專屬於她的熟悉背影納入傘下接走,眼淚便像一隻嘴饞的貓又溜出來了。 穿越雨傘遼闊的海平面朝那對夫妻望去,依稀可以看見向海華在高子朗堅實安穩的懷抱中像小鳥依人般親暱的依偎著,與平日她在主管會議上的強悍高調判若兩人。原來女人不僅可以為心愛的男人剛強,也可以為他們柔弱,最重要的認知她總是最後才領悟。 鑽動的傘下隱約捕捉到他們懷中還簇擁著一名娃兒,在他們去年結婚的幾個月後向海華就懷有身孕,那個孩子如今應該滿周歲了,由三人一組編織結合的家庭正對外散發著溫馨甜蜜的氛圍。 這些...原本都該是她的,不論是男人也好,孩子也好,全都是她原有之物,接受他呵護關懷的人也應該是她才對,為甚麼一晃眼就全變了調?過去包含著她的親密空氣的世界已經消失,取代的是一個與她格格不入的陌生世界。 這裡,連一個會偶然想起她關心她的人都沒有。她,孤伶伶一人,被這個四方世界遺棄,也不被任何地方所包含,只是像路邊的野花草木一樣存在卻總是被忽略。 為甚麼要懊悔?這是她自己所選擇的,即使難以磨滅的深切痛苦伴隨著失去而來,終究是她自己選擇這樣的人生,又怨得了誰?未來的路還長著,想起這點,她連一刻也待不下去,衝進雨下急著想往相反的方向逃開,卻一頭撞上人牆,遭反作用力彈撞而撲倒在路邊蓄滿骯髒的水池內。 她,身為一間中型企業的中高階主管竟一屁股跌坐在水中,一頭輕柔俏麗的短髮被雨水膠著在頭上,像一頂安全帽似的罩下來。眼影糊了,妝也花了,脂粉像一層薄薄的面糊似的撲在臉上,隨著雨水順流而下,向四處漫延。一輛急馳而過的汽車滾過地面把地上的水全都潑灑在她身上,為她淒慘的模樣壯烈的加上一筆。偏偏這時候那對早該走遠的夫妻竟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朝她回望,如此悲慘的模樣竟然被他們瞧見,讓她真想當場撞死在這裡算了,省得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可惜熙來攘往的人潮讓她連求死的機會也沒,為掩飾這身落魄,她趕緊爬出地面,重新躲回雨幕逃逸而去。 即使淋濕的這一身也不再有人疼惜,記憶裡的溫暖早已離她遠去,過去總是無悔無怨的接納她的那雙手,已經被她推向遙遠的天際,再也不可能回頭握住她,她終於如願的失去一切。 雨勢還滂沱下著,淚水和雨水在她臉上交織成河,形成另一種奇觀。如果她過去也能適時為他展現柔弱,是否一切便不同了?行徑的速度和方向因為一輛停在路邊停車格裡的汽車忽然彈開的門而中斷,二次跌落水中,再度遭到雨水徹頭徹尾的浸洗過,這回她很乾脆的繼續坐在原地委曲的放聲大哭起來,雨聲呼應著哭聲,哭聲也映照著雨聲, 「小姐,妳沒事吧?」始作俑者的司機拉開車門撐著黑色大傘出來,歉然的先詢問後道歉。「對不起!我剛剛沒注意到....」 「關你甚麼事?」這人打攪到她痛哭的興致,扳起臉,收住哭聲,她沒好氣的吼了一句,總算把人成功的屏退下去,然後坐在地上繼續嚎啕大哭。 縱使哭到柔腸寸斷,嚎叫到聲嘶力竭,也不再有人靠近她了。她像一隻被人遺棄的狗,冷漠與忽視是她只配得到的對待,溫暖對她而言則只是一個童話,早已與她的生命脫勾。最後還是她自己哭累了,浮出水面繼續呼吸,想起潦倒淒涼的一身,對應著高子朗和向海華幸福快樂的生活,還真是一大諷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做了選擇就無法重來,只能硬著頭皮走到最後,然後守候著早已註定好的結局。想過回頭,但道路早已被切斷堵住,孩子已經為他們開了另一扇窗,原有的已經關上,他們的人生已圓融,再也沒有多餘之處容納她了。 回頭,必須及時,一旦事成定局,想挽回就太遲了。就像她一樣,即使現在後悔了,有心回頭,兩人卻已站在不同的路口分別走向不同的道路,再也沒有交會的一日。良機,她早已錯失。 她像一縷失落的遊魂飄回家中,母親被她壯烈的慘狀嚇了一跳:「妳怎麼不買把傘回來?淋雨可是很容易會感冒的。快去把身上的濕衣服全都換下來....」女兒向來以愛美出名,幾何曾見她如此落寞淒涼?料必是出了甚麼事,卻不敢問出口。 「媽~」她哭倒在母親懷裡,抽抽噎噎的說出永遠不會披露人前的話:「我好後悔,要是可以再讓我選擇一次,我會好好去愛子朗...」 女兒的悔悟遲了整整一年,若是在事發之初,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補救,如果高子朗不曾另組家庭,事情自有轉圜餘地。事到如今,人家非但結了婚,孩子也有了,挽回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昔日自己種下的因,今日驗收苦果,全都是咎由自取,再不甘心也必須坦然接受。這樣的智語,顯然現在並不適合出口,於是相對沉默。 如今說甚麼都太遲,做母親的只能安慰的輕拍女兒臂膀,千頭萬緒繞過心間,濃濃的澀味刺激著味蕾,也蓋住了所有的言語。 她清楚高子朗再也不可能為女兒回頭,他們的一段情終究已成過去。人生是一條漫長的單行道,過去了,就不可能折返,更何況女兒的遺憾和失落完全是自找的。當初她就曾殷切的要求女兒珍惜把握高子朗,雖然那時他還只是個小主管,外貌也平淡無奇,但是對她的用心與關注絕對無可取代,然浸淫當中的她非但不知珍惜還力圖抗拒,終於逼退那個善良樸實的好男人,分手收場在意料之中。 後悔.... 她確實是該後悔的,為過去的尖銳寡情與輕忽漠視,那時的她自視外貌出眾,兼之權位不低,總是趾高氣昂的對待她的男人,頤指氣使,任性妄為,不在話下。她從未想過男人的柔情一如春蠺吐絲,總有絲盡離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可以恣意妄為一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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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