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蘋果 - 無言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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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蘋果

2005/05/29 22:59:52瀏覽353｜回應1｜推薦11

媽媽告訴我，過二天惠美阿姨要到台中來看我，聽了很高興。自從受傷後，就被命運軟禁起來，除了每個月到醫院回診，還有豆豆回來的時候，會推我出去走一走以外，我真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現在，有朋友要來，當然很開心。

惠美阿姨是以前家裡的工人，才十五歲，就從南投鄉下到台北來打工。她跟媽媽是同鄉，年紀又比工廠裡其他的小女工大一點，媽媽不許我們叫的名字，一直讓我們叫她阿姨；雖然不是親的阿姨，但她可是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比起從小就賣給別人當童養媳的阿姨，要親的多的多了。

惠美阿姨最喜歡說我們小時候調皮搗蛋的趣事，我和弟弟闖禍挨揍，大都是她挺身蛘洈滿F每次，爸媽發火了到處找 “家法”，她都拉著我們拔腿就跑，跑到公園裡轉一大圈，吃ㄧ根二毛錢的冰棒，等到回去時，大半父母親的氣都消了。不過，她有ㄧ個只有我和媽媽知道的故事，每次和媽媽提起來，總是有ㄧ點悲傷及感慨；當然，那也是一個正面的生活教材。

大概是五十年代吧，蘋果還是很珍貴的水果，只有在生病的時候，媽媽才會去買一個回來，分給我和哥哥弟弟吃。一個蘋果分成四瓣，生病的吃二瓣，沒病的吃一瓣；我們多希望生病啊，那就有蘋果可以吃了。

那時，阿姨才剛到台北不久，就在我家的工廠，跟著一群女孩子一起學做衣服。

有ㄧ次，爸爸的朋友從美國回來，送給我們一大箱蘋果。媽媽是個善良慈悲的人，對於小小年紀就出外打工的小女工，她都當作是自家人一般，細心的教會每一個人縫紉的功夫，也從來不罵人。平常工人們吃住都跟我們一起，這次，她特意的分給每個人一個蘋果，連小女工都有，大家都開心極了。吃過晚飯，大家一邊看歌仔戲，一邊啃著又香又脆的大紅蘋果，真有說不出的幸福！

看完歌仔戲，大家都跑到公園裡乘涼，在星星底下跳繩盪、鞦韆。那天我有ㄧ點發燒，就和媽媽留在家裡，沒有出門；媽媽一邊幫我打毛衣，一邊教我唱“茉莉花”，突然，廠裡最胖、又最貪吃的阿英，神秘兮兮的來找媽媽：
「阿姨，我跟你說…」媽媽對廠裡的小女工很好，她們叫爸爸“老闆”，卻叫媽媽“阿姨”。
「甚麼事？」
「我看到阿美偷東西！」
「怎麼會？他偷甚麼東西？」媽媽有點不相信
「我看到他偷了一個蘋果，偷偷的藏在床底下。」
「蘋果？妳們不是都吃了嗎？哪裡還會有？」媽媽突然想到，一個人分了一個，留了ㄧ個給爸爸的在桌上，還有三個，好端端的在供桌上，哪裡有少？
「你去叫阿美來！」阿英以為小報告得逞了，得意的去找阿美

「媽媽，惠美阿姨真的偷了蘋果嗎？」我不解的問。
「當然沒有。」媽媽慈愛的摸摸我的頭，接下來又說：
「我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要把蘋果藏起來？當然，也要教訓一下阿英，讓她不要亂講話。」

不一會兒，阿英和惠美阿姨走了進來。
「阿姨，阿美來了。」阿英好像怕惠美阿姨會跑，一手還揪著她的衣袖。
「阿美，你為什麼要把蘋果藏起來？」媽媽輕聲的問：
「妳偷的對不對？我都看到了！」阿英故意提高了聲音，好像希望所有的人都聽到；我知道，她一直很忌妒惠美阿姨，因為阿姨學的快、做的又好，爸爸時常誇讚她。
「我沒有！」惠美阿姨低下頭，有點委屈的說。
媽媽藉機告訴阿英：
「蘋果沒有少，是阿美收起自己的蘋果沒有吃，阿英，沒有證據以前，不可以隨便誣賴別人，知道嗎？」
「喔，我知道了，對不起！阿美。」阿英訕訕的走了。

「阿美，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把蘋果藏起來？妳不想吃嗎？」
「我當然想吃啊！可是，過幾天我要回鄉下去，我想帶給媽媽吃，她辛苦了ㄧ輩子，連蘋果都沒有看過。」
原來是一片孝心，媽媽把桌上留給爸爸的蘋果，拿給阿美：
「來！這個給妳吃，妳的那一個拿來放在冰箱裡，才不會壞掉，等你要回家的時候，再拿回去好嗎？」
「不用了啦！我有ㄧ個就夠了。」媽媽以為她客氣；惠美阿姨的工藝巧，做事又勤快，媽媽一向很喜歡她。
「沒關係，你跟媽媽一人吃一個，不是很好嗎？」
惠美阿姨沉默了ㄧ下，才慢慢的說：
「不用了，我把蘋果放在神桌上，先拜給媽媽吃，等媽媽吃過了，我再吃，還是一樣一人一個。」說完她含著淚慢慢的走了。
留下了有點傻傻，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我，還有感動的媽媽，媽媽也哭了，因為，她也想起了外公和外婆。

當時，阿姨只是一個十五歲的鄉下孩子，卻有著一顆孝順又難能可貴的純樸，和守本分的心，媽媽覺得給我的機會教育，遠比一百一千個蘋果，都要珍貴得多了！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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