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 - 無言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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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

2005/05/05 16:36:36瀏覽386｜回應0｜推薦8

已經好多年了，我還記得熏的聲音，因為，我就是從她的聲音開始認識她的。

那是一個初秋的黃昏，我剛剛結束了和茱莉的一切，在落地窗前獨自欣賞著都市叢林中的落日；房子是剛剛交屋的，還留有一點淡淡的油漆味，本以為會是我和茱莉的新房，沒想到我這邊辦了交屋，她那邊跟著大鼻子的老外飛了，留下我背著一個月三萬多的貸款，和不怎麼快樂的心。

突然，電話響了二聲，我接了起來，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請問是不是有房子出租？」
「出租？沒有啊。」她的聲音十分的清脆稚嫩，像沾了露珠的玫瑰。她證實了一下電話號碼，原來打錯了。
「對不起！」她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我想想反正一個人也挺寂寞的，而且找個人幫忙交貸款也不是壞事；再說，聽她的聲音應該是長的不錯，現在很流行異性同租啊。
「我願意提供一個住房，三房二廳，我一個人也住不了，有個房間view不錯喔！」
「你．．．」我突然的轉換語氣，讓她有點遲疑
「你不要擔心，有空來看一下吧，或許我們就是有緣當室友。」
「好吧！」
掛了電話，我們約在明天下午她來看房子。我用了所有的時間，打掃掉一屋子的不幸，不開心，又掃去一個單身失戀男子的頹廢與拉蹋。

「叮咚！」我開了門，看到一個時髦的女人，年紀不大，紅棕色的頭髮，紫色細肩帶小可愛，大紅色的口紅，眼影閃亮著銀光，一堆俗豔砌在身上，我有點失望，聲音跟本人的差距太大了！
「你要我站門口嗎？」她清脆的聲音，喚醒了我
「喔，對不起，請進.」我幾乎是跳開來的，就怕被她一身的紅燒傷
「我叫李若熏。」她大方的伸出了手，天！深紫色的指甲
「我是張俊。」
「喔，英俊的俊嗎？」
我尷尬的笑了一下，她跟她的外表又不像了，好像故意的有一層保護色，我開始有點喜歡她了。

她並沒有固定的工作。
我在家的時候她大多也在，我們常一起看電視、聊天、喝茶；她會泡各種純正的花茶，還會用烤箱做餅乾，以前茱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總是喝啤酒，啃牛肉乾。

現在，我一下班總想到馬上回家，不再去泡酒吧、打保齡球、或是搓麻將了；就像是一個有家的男人，不只是有一間空房子，還有一個女主人。朋友見到我都說我胖了，臉色也紅潤了不少，一直以為失戀的我，會變的落寞與憔悴。

每天我回家的路上，總是在倒數和熏見面的時間；也總是在想著，她在做什麼？想我嗎？更猜著今天會不會有新鮮的點心吃？昨天的一個蜂蜜藍莓夾心酥，又香濃又酥脆，一下子甜到我心裡去了。

有時她還會幫我打掃、拖地、洗衣服，看她做事的樣子，真像神話故事裡長了翅膀的小精靈，翩翩起舞，漫妙的身影在我眼前迴旋，忽遠忽近，有時真想一把抓住她，用力的對她説：
「嫁給我吧，美麗的女孩！」
「別傻了！」一個一事無成的中年男子，憑啥娶人家？還是安分的要一個室友吧！最少，有好吃的點心，和一個月八千塊的房租啊。

「我問你一個問題，好嗎？」那天我們正喝著玫瑰普洱茶
「有獎徵答嗎？」我捨不得放下手上的杯子，又抓起一塊杏仁派
「正經一點，要不，我不說了。」
「速滴一一一」
「你會喜歡一個有病的女孩嗎？要跟她結婚的。」她幽幽的問
「有病，什麼病？感冒嗎？OK，沒事的；拉肚子，就麻煩一點了，要到處找廁所．．．」
「不是啦！是．．．心臟病，先天性的，可能沒得救了！」
「喔！那是不會的，談談小戀愛還可以，如果跟她結婚就得守寡，太不幸了，可能無法承受。」
「是你嗎？」我好奇她突然這樣問我
「才不是呢！我健壯如牛。」
「喔，一定是頭乳牛。」
話沒說完，靠枕和拳頭一起向我飛來，我端著杯子，飛快的躲進房裡，一點都沒注意到熏的眼裡，隱藏著憂傷。

今晚的天氣有一點悶，我起身喝水，看到熏一個人坐，喔！不！正確的應該說是“窩”在沙發裡，一身棉質的小熊睡衣，脂粉未施，一臉的清瘦與憔悴。我走近一看，她的臉上掛著兩行淚，像清晨的露珠，卻多了些許悲傷。
「怎麼了？不開心啊？」
「沒事，你怎麼也沒睡？」
「喔！我起來喝水，妳要嗎？」
「我要走了。」答非所問
「什麼？」我嚇了一跳，杯子差一點掉下去
「我要離開了，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
「你要去哪裡？這兒不好嗎？我做錯了什麼？」一連串急切的詢問
「不！跟你沒有關係，我原本就是一個旅客，處處為家的」
「你碰到什麼問題嗎？我幫你，是不是沒錢了？」
她真是敗金女，名牌的衣服，高級的化妝品、鞋子、皮包，都是時尚雜誌上才看的到的，連泡茶的茶具都是一套一套、精緻唯美的。
「你幫得了我嗎？你憑什麼幫我？」她憂鬱的眼神看的我心痛
「我．．．就當是你哥哥，行不行？」
我多想說老公二個字，但我還是退縮了，大她整整八歲的我，是有心結的；其實，在她卸下那層保護的面紗，不再是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的時候，我就愛上她了；她無聲無息的在我的生命中遊走，牽引著我的喜怒哀樂，我愛她，想她，要她，但她的純潔與纖弱，讓我捨不得碰她，就怕被我的粗心碰壞了，我不懂什麼是愛，真愛！但是我知道不該莽撞的傷害她。

她還是走了。
再次的站在落地窗前，我貪婪的吸取著空氣中她留下來的氣息，浴室裡嬰兒沐浴乳的味道；茶桌上，茉莉花茶混雜著玫瑰普洱；思緒裡，她的笑、她的柔、她的真。茱莉離開時，我好像丟了最喜歡的寵物，連心愛都談不上；熏的消失卻像掏空了我的所有，陽光不再燦爛，星光不再閃耀，連茶都不香甘了。

二年後我結婚了。
她是媽媽的乾女兒，在我邊長大的一個簡單樸實的女孩，我還沒有發現到她可以當我的新娘，她卻已經披了嫁紗等著我了。

我們現在有了一個小女孩，遺傳了我的捲髮和她媽咪的酒窩，我最喜歡抱著洗過澡的她，身上有著我熟悉的嬰兒沐浴乳的味道。我掉了一些頭髮，多了一個啤酒肚，衣服上常有女兒吐奶的味道和口水的痕跡，茶桌上擺滿了嬰兒食品，,陽台上晾滿了她的小衣服，熏在我的生活裡消失了，只有在女兒不哭鬧的夜晚，偶而會想起，卻又不知道該想些什麼？那個清晰又模糊的身影？

週末，感謝政府的週休二日，我在家裡抱小孩，門鈴「叮咚！」的響起了，妻子去開門。
「請問張俊還住在這裡嗎？」
「是啊，請進。」
是熏，二年後的熏。
「哈囉！好久不見了，你結婚了。」
「嗯！這是我太太、我女兒。」我既驚喜又失望。
她們親切又愉快的打招呼聊天，我反倒成了外人，她說是我以前的房客，很受我的照顧，妻子拿出茶包來泡茶，我尷尬的看著她。
「你不知道，我老公以前好講究泡茶的，我笨，就是學不來，我只會簡簡單單當一個家庭主婦，不懂生活情趣。」
看著妻子一身舊舊皺皺的衣裳，花色都洗淡了。
「別這樣說，單純不是壞事。」”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還是那樣的優雅自在。
「你怎麼會突然來了？」真是個笨女人，這樣子問。
「我老公出國了，他是一個醫生，到美國參加醫學研討會，我來看看老朋友。」
「你結婚了？」這是我唯一的發言，突然，被我抱緊的女兒，哇！的哭了
「來，姨抱抱！」女兒一向怕生，卻乖乖的窩在她懷裡。
「半年前，我嫁給了我的主治醫生。」
她慢慢的說出了她的故事，我的心痛。

國一那年參加運動會，她發現了自己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從此她成了溫室裡的花朵，父母親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她，當她再度發病時，醫生說洞太大了，沒有人願意冒險動刀。
「我知道，你以為生命將盡，所以任性的揮霍金錢和青春。」我輕聲的問
「不只如此，我離開家到處流浪，等待著死亡。」她輕輕的握著女兒胖胖的小手，接著又說：
「在這裡，我遇到了一個我真心愛過的人。」
「他愛你嗎？」老婆搶著問，這個女人，她想幹嘛？又問這種笨問題。
「不知道，我暗示過他幾次，他都避重就輕的躲過了。」
她無心的將眼光掃過我，我的心快從嘴巴裡跳出了。
「他知道你有病？」我的聲音有點發抖
「不！我沒有告訴他，我想如果我告訴他，他會照顧我的，但是，那不公平！因為，我們會分不清，那到底是愛情，還是同情？」
「所以你離開了？」
「嗯，一直到我遇到我現在的老公，他照顧我，為我動刀。」
「你現在好了嗎？」
「完全好了，我嫁給了他。」

眼前的她一臉樸素，不需要再用裝扮來掩飾病容，一頭紅紅綠綠的頭髮，,恢復了烏黑，清爽的披在肩上；白色的上衣，小碎花圓群，就像一株盛夏的雛菊，那麼的脫俗可愛，又楚楚動人。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天空，我卻屬於另一個世界了。她起身告辭，我抱著女兒，刻意的躲開告別的眼光，不忍！妻子關上門，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悠悠的說了一句：
「好可惜！就這樣錯過了。」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