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小二 等級：7 留言｜加入好友 2006/01/25 13:04 刪除 ｜回覆 Dear 鐵球： 特前來恭喜您所發表「把愛找回來」一文，已經登上聯合新聞網首頁，生活健康｜貼心下午茶，歡迎有空前往觀看。^_^ 非常謝謝您的好文分享，此推薦是利用轉址的方式連結到您的文章。如此文有原因不希望被推薦，請到電小二訪客簿留言，會盡快協助取下。 電小二

　　從小就是外公、外婆在照顧我。因為父母親在開店做生意的關係，一直到讀幼稚班的時候，我才被父母親帶回家；外公、外婆心疼母親忙了一天的工作，晚上還要照顧小孩，所以，吃過晚飯後，就會到家裡來帶我回去外公家睡覺。

　　有些時候，家中開設的家具店都已經關上門在休息了，外公才姍姍來遲的在屋外喊我，也不管外公是否喊破了喉嚨，說什麼爸媽就是不開門——或許，閣樓上的他們是真的累翻了，沒聽見。
 
　　總聽著外公著急、滄桑的聲音，一聲聲的在門外叫著我的小名，我卻不能應聲回答，就是知道外公最後會帶著失望的腳步而離去，多少個個晚上，年幼的我也只能躲在被窩裡，默默的讓眼淚流下。

　　每回外公離去的時候，我幼小的心靈會埋怨起父母，甚至怪起爸媽狠心，就是想拆散我們祖孫倆的感情！

　　其實，打從生出來之後就是外公外婆在帶養我，所以跟外公、外婆相處的時間很長，以致於跟父母親似乎「不熟」。

　　我一直到了該上學讀書的時候才回到家，所以，後來也只有晚上的時間，才可以回我心靈上所認同的家——外公外婆的住處。
　　
　　回到家之後，母親雖然忙著照顧自家傢具行的生意，但是，總不忘把我們這幾個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母親的巧手，總是能做出一件件漂亮的洋裝來裝扮我；然後往後的日子，母親再把我已經穿不下的衣服修改成適當的大小，留給妹妹們穿。我小小的腦袋瓜裡，覺得媽媽好厲害，別人家的衣服大多是用買的，我們的衣裳卻是獨一無二、時髦的樣式！或許有雙巧手，我也要感謝母親如此優良的遺傳基因。

　　其實，媽媽跟大部分的母親一樣，盡著自己的本分，守著一個家庭，但是她對待子女的態度，曾經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耿耿於懷！

　　有這麼一件事一直在我心裡：我一直不明白，當我在調皮當中受傷時，母親迎上前來，打在我臉上的那巴掌到底算什麼？

　　那次，我踩著母親的縫紉車，卻因為不小心而被車針扎穿手指頭，手上的鮮血汨汨直流時，她卻給我一巴掌！我忍住淚水，心裡又是委屈、又是氣憤的，怎麼也想不明白，卻也不敢問媽媽：「媽，妳為什麼打我？我受傷了，妳不心疼嗎？妳不難過嗎？」

　　還有一次，我跟妹妹上菜市場幫媽媽買菜，回程的時候，見一大群人佇足圍觀著一個攤販，原來呀，他正在示範如何利用他所販賣的鋼絲通水管。我跟妹妹往前也去湊熱鬧了，一個不小心，那條銳利的鋼絲揮過我的額頭，當時臉皮尚薄的我，不習慣眾人的注視，只好趕緊低著頭、拉起妹妹的手，穿過重重人群就要離開；就在此時，聽到週遭的路人揚聲驚呼：「哎呀！那個小妹妹怎麼滿臉的血啊？」

　　妹妹嚇白了臉色！那個攤販穿過人群，趕緊把我送到市場對街的診所去了。

　　當母親接獲消息趕到診所的時候，當著旁人的面，劈頭又給我一巴掌！嘴裡還罵我「活該！」——我當下難堪的直想鑽到地底下去。

　　醫生幫我縫合傷口時，並沒有打麻醉針，可是我沒有出聲喊痛，甚至也沒有皺著眉頭，因為那一巴掌的難堪感覺仍在；另一方面也是倔強賭氣，哪怕當時的我已經痛的面無血色，卻依然閉緊了嘴巴，因為媽媽還在繼續罵著……。

　　我的眼淚往肚子裡流。鋼絲揮過的地方，除了額頭上的傷之外，彷彿也包括當時揪心的心傷。我不明白：媽媽的眼中，分明有著不捨啊，但是當時年幼的我真的不懂，母親的氣憤因何而來？我心中一直在狂喊：「媽媽，妳到底為什麼打我？妳難道不愛我嗎？不心疼我嗎？」

　　我還是沒問！一直到今天，我還是沒問。

　　記得那個時候，小姑姑搬到我們家裡住下，爸媽挪給她一個房間，並且那個房間只有她一個人住著；天知道，我多想單獨有個小房間呀！我們全家八個人，卻擠在一板之隔的房間裡，小姑姑怎麼就不知道喊我去陪她睡呢？這樣，我們全家也不用睡的那麼擠啊。

　　隔天，小姑姑去上班時，我發現她居然把房間鎖起來了！我氣壞了，心想：「這是我家耶！妳居然在我家裡鎖門？房間都讓給妳了，妳居然還像防小偷一樣的鎖起房門？妳在防誰呢？這次，我偏偏要讓妳門兒都沒有！」

　　於是我破壞了那道鎖，破壞的很徹底！

　　那天晚上，小姑姑用皮箱抵著房門，不肯出來吃飯。妹妹對媽媽告了我一狀。媽媽好生氣，要我跟小姑姑道歉，我卻死都不肯說「對不起」！

　　我又犯起牛脾氣了。不肯道歉也就算了，當媽媽拿起棍子打我的時候，我不出聲求饒、不逃、更不掉眼淚，就是執意不肯認錯，更何況，當時的我並不認為我有錯——棍子並沒有讓我屈服！

　　家裡開傢俱工廠，別的沒有，就是木材多。媽媽拿的不是普通的棍子，是那種桌子、椅子或櫥櫃用的支柱，只是木質差了一些罷了。那時，媽媽打一次就問一次，但是我就是不肯說話，不肯說句願意道歉的話！

　　媽媽氣到歇斯底里了，拿起那種棍子就死命的打，一直打到她清醒了，還是沒聽到我吭氣哭一聲；那一次，媽媽一共打斷了七支粗棍子。

　　她哭了，哭的很傷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的眼淚！然後我也流下兩行淚水。

　　媽媽的眼淚，是心疼我。心疼我怎會如此倔強而寧願受傷，也不肯認輸說道歉，而流下心疼的淚水。

　　我也流下了眼淚，是因為我終於知道：媽媽心裡還是心疼我、愛我的！

　　後來媽媽對我說著，為什麼堅持我必須跟小姑姑道歉的原因——因為鄉下的祖母，把小姑姑交給爸、媽照顧，而我卻讓小姑姑受到委曲，也讓媽媽左右為難了。可是，媽媽後來終於也明白了我的想法與看法，所以也就不再強迫我去跟姑姑道歉了。

　　媽媽分析了她的立場跟看法給我聽，這是母親在我印象當中，第一次對我說清楚，她為什麼打我的原因，並且與我分享她在家庭中的立場想法。

　　我終於說了「對不起」，但是道歉的對象卻是我的母親——我為我的無理、倔強向母親道歉。那一年我國小四年級。

　　此後媽媽似乎沒有再打過我了！但是我也得到了教訓：代價是雙腿骨折，而且好久好久才痊癒。

　　在母親身上，我學到了怎樣當一個母親：我把當時所渴望的愛，連同我自己的應當付出的，一併給了我的孩子。我想，他們因為媽媽而受傷的機會，會比我少很多吧？

　　出嫁之後，我是家中的弱勢者，因為只有我一個女生。孩子的爸爸對我相當頭痛，每每家中兩個少爺被訓的時候，我總得在一旁等候著，因為我知道下一個就會輪到我，他會說：「看看你怎麼教孩子的？孩子的言行跟妳一個樣！」

　　哼！我心裡一直偷罵著：「難道這兩個混小子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好似他都沒份一般，好樣的都像他，壞事都是我教來的？」

　　我當然明白，當時孩子的爸爸在氣什麼。不就是「言教不如身教」嗎？
　　我承認，我跟孩子如朋友般的相處模式，有時難免擦槍走火，會讓他們管起我來；但是我不喜歡擺個媽媽的架子來「鎮壓」他們，只要他們管的有理，我也會服氣、聽話，甚至跟他們說「對不起」。

　　我總認為大人也會犯錯，犯了錯就要勇敢承認，哪怕今天糾正你的是個小孩子，我們都應當虛心接受才是。

　　年齡上的增長並不一定表示心智上的成熟，我這樣告訴自己，也這樣教導我的孩子。慚愧的是我這個當母親的人，始終童心未泯，總是帶頭帶著兩個兒子搗蛋，孩子的爹有時會撫額閉目搖頭嘆息，大有一付「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的味道。

　　其實，我只不過是想讓孩子與我們無話不談，不因為畏懼父母的權威而事事欺瞞保留。我想要做到的是：當孩子遇見挫折、害怕、開心、恐懼等等心情時，第一個想起的朋友，就是我們當父母親的人罷了。我該慶幸，我做的不賴。

　　我對我的父母親有著滿滿的愛，卻因為他們的打罵教育，使得我們兩代之間有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這個痛，讓我幾乎無法在成長過程中正常思考，也因此成為他們眼中那個離經叛道，像個不定時炸彈的叛逆少女！正因為如此，我在還是個大孩子的時候，就為了尋求一份被愛、被疼惜的感覺而選擇婚姻了。

　　當我成為一個母親之後，我把我無法擁有的情感給了我的孩子，也因為有了他們，我終於明白：其實，我的父母親只是不善於表達他們的關心、情感，而我帶給他們的痛，又豈是我能感受到的千倍、萬倍？如今我不要讓我的孩子帶著這種陰影成長。

　　孩子的爸爸也在權威式的家庭中長大，看著這個糊塗媽媽帶著兩個寶貝輕鬆地玩耍著，他也明白我的用心，最後總會加入我們。我無比欣慰的想：這個發威的老虎說到底，也不過是紙紮的。

　　在維弟讀小六那年，我收到他親手做的卡片，他爸爸和哥哥也都收到了，每個人都好寶貝的收起屬於自己的那份祝福；我無法得知他們收到的祝福為何？只知他們臉上的感動是我從未見過的。

　　打開那張屬於我的卡片，我貪婪的看著裡面的文字，終於明白老爺子和豪哥臉上的感動所為何來？我想，我的痛在此刻應該可以煙消雲散了。

　　那張卡片裡面寫著：「給最愛我的媽媽……愛你入骨的維弟敬上」

　　我從未對我的父母說過這種話，我還是缺乏勇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大聲的說出：「爸爸，媽媽，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