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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錄】-《巡迴命運的鎮魂曲》第二二章
2024/05/24 11:01:00瀏覽11|回應0|推薦0
──『第二二章‧滅世洪水及其英雄』


  熙熙攘攘的人海令身陷其中的徬徨之人心感不安,對她而言高如巨木的大人們並沒有給予任何安全感。


  他人眼中色彩斑斕的世界,在無所依靠的她眼裡就只有灰階與單調。人聲在小巧玲瓏的尖耳朵裡有如巨響一般迂迴不去,那除了耗弱她年幼的精神以外,幾近枯竭的靈魂也如陷在泥沼之中一樣逐漸沉淪。


  在灑落的陽光下,使她看不清楚這些人類在面對自己時的表情究竟有多嫌惡。


  人類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個明顯異常的存在,如今卻理所當然地在佔據著的土地上開墾,以數之不盡的石塊來建造城牆,以此重重壓迫著原本美麗的土地。接著將海流引進城內被闢荒而出的海口河道,以自私為名汙染了原本美麗的海洋。


  ──海妖精因此疏遠了人類,退居於深海之中不再浮出海面。


  「親愛的,你看那小孩的耳朵……」

  「那肯定是妖精的小孩,千萬別和妖精扯上關係。」

  「真是……到底是誰放任這種異族小孩進城的?太危險了!」

  「就是說啊……」


  ──為什麼要這樣評頭論足?我做錯了什麼嗎?


  她既自卑又傷心地捫心自問。


  是自己的尖耳朵為他們帶來不悅嗎?那只要藏起來就可以了吧!


  骯髒的布條就被當成頭巾綁在額頭與耳朵上,她將打起的結藏在那頭及間的藍色髮梢之中,一面心想著這樣就行了吧、一面效果有限地試圖融入這些令她恐懼萬分的人叢。


  逐漸降下的氣溫在入夜之後造訪了城市,由口中吐出的霧氣證明了她的體溫正在快速驟降。


  妖精在沒有魔法的城市當中逗留實屬異象,導致這裡的居民不願收留她,而放任她在深夜中與星群及月光相伴於巷弄之中。


  對於自己為何會失去同類,身處在這片可怕光景之中的原因,或許是失憶、也或許是不願想起──總之表情上不見笑意,也並非游刃有餘的她已經將那份緣由遺忘了。


  自從有記憶以來,她就失去了名字、身分、歸宿──雖然這些東西絲毫不會影響她是否能活下去,卻在人類社會中失去了可立足之地。


  久而久之,她開始覺得這片不存在同類的景色相當美麗,與此同時也為她帶來了一份寂寞。


  ──看來會這樣一直到死呢!


  不知道該說悲觀,還是懂得淡看世事,這樣的她逐漸為自己訂下結局。


  『妳啊──』


  一道猶如世間恐懼集合體的女性話音組織起了一道語言,它如回音一般徜徉在她的腦海裡,將本來即將在某個小巷中掉入夢境的意識打撈回塵世之中。


  『不被社會接納、亦被同族拋棄,卻如此醜陋地苟活於塵世,不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悲哀嗎?』

  「妳是誰?」

  『我是唯一真正了解妳的人。』


  儘管話音如此說道,她仍在陰暗的巷弄之中蜷縮起身體,將彎曲的雙腳緊緊抵住身軀,企盼能藉此獲取一些飄渺無實的安全感。


  『人類根本不值得妳如此遷就,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毒瘤──』


  隨著話音而來如童話故事書般的影像,就像一張張的畫片一樣出現在腦海當中。不論是砌石造牆、伐木造屋、闢地開河──種種對自然、大地、海洋資源恣意取用的行為,其罪惡的源頭都是『人類』。


  『妳的同類們,因為數量過度氾濫的人類,在世界各處恣意妄為而逃難似的躲進海中,甚至來不及將妳也一起帶走──為何要如此遷就這種毫無價值的生命體呢?』

  「……遷就?」

  『是啊──』透過那道足以令人心神不寧的說話聲,她就像真的看見了某隻手正指著自己的臉,『那對漂亮的耳朵,不就是身為妖精族的證明嗎?』


  隨著話音而不經意地摸起被頭巾覆蓋住的耳朵時,她的內心就像觸電般地在眨眼間覺醒了些什麼。


  『為什麼要對人類卑躬屈膝?為什麼只因為人類不喜歡,所以就要把真實的自己埋在那塊骯髒破布之中?』

  「我……」

  『解開它──』


  彷彿具有魔力的說話聲,促使她緩緩地提起纖弱而灰黑的雙手朝頭巾游移而去。


  『用那身為妖精族的證明,對這不公不義的世界發起反抗!』


  纖細手指沒入儘管髒污滿佈卻依然耀人眼眸的藍色髮梢,在那之中搜尋著綁起頭巾的結。


  『脫下它。』


  隨著頭巾如衣物自胴體上褪去而沉沉落地,尖聳起來、長度恰到好處的耳朵,就在如同海洋般的藍色髮梢中若隱若現。


  『再來──』


  急轉直下的話音在彈指間變得陰森而興奮,它彷彿終於可以道出耳語了似的不再在腦海中載浮載沉了,此時的它就彷彿貼近著耳朵,以夾雜著詭異興奮情緒的口吻放聲低語。


  『順從自己的心意!』


  她的視野頓時扭曲而變形──除此之外,隨著話音而來的竟是不斷侵蝕著意識的痛苦,它為身體帶來了彷彿真實一樣的幻痛,意識在與此同時正以異常的速度不斷墜落。



  ▲



  「我並不擔心碧青卿是否會為了回到海裡而離開埃里,當然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妳能夠繼續留在我身邊,為埃里與人民奉獻心力。」


  記憶中的海風正在戰船甲板上溫馴地吹拂著臉蛋,將她的成熟化成韻味融入空氣當中,而藍色髮絲就像在享受著片刻閒暇般,正化作她的披風徜徉在身後。


  那是埃里出訪樂土尼涅威赫的那天,王國騎士與戰士們在旁打鬧時,薩烏王與碧青騎士之間的對話。


  「不過,如果碧青卿希望回到海裡的故鄉,我也不會阻止妳的。」


  夾雜著海風之聲的話語一貫地既溫柔又剛強。


  即使如此,那位高貴的王依然不明白自己在說這話時,對她帶來了何種百感交集的心情。


  「作為王,也作為薩伯亞納‧喬烏,我會對現在的這番話負上應盡的責任的。」


  ──負責任?


  ──對我的過去什麼都不懂,少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對我許下承諾!


  溫馴的海風在彈指間化成腥風,如火山泥般自海洋中湧現的黑泥在頃刻間吞噬了碧藍之色,濁氣與此同時籠罩住了整片原本晴朗的天空。


  「人類從歷史中唯一學到的教訓,就是從來沒有汲取到任何教訓。」


  漆黑如泥的面目在頃刻間取代了三叉戟原本的光輝,當它沒入、直到貫穿薩烏王的胸膛時,她才如此說道。


  本來應該淌血而倒地的薩烏王,如今卻彷彿爛泥般化成一坨穢物,緊接著在無限放大之下覆蓋了眼前的一切,將不論是世界還是視界通通被一片黑暗所網羅。


  什麼都不存在的這裡,不僅缺少了聲音,亦不存在氣息。


  她開始覺得這片不存在同類的景色相當美麗,與此同時也為她帶來了一份寂寞,此時就像年幼那時一樣──


  在失去自我之後第一次取回意識時,疼痛精準地擴散到了她的全身每一處角落,即使想要挪動不知道是跪著還是趴倒在地的身體,也因為痙攣襲向全身而力不從心。


  不論是在她還小的那時候,還是此時的嘴都張大到了極限,而發不出聲音的喉嚨只能溢出飽含著血腥的濕潤氣息,在無力發出任何聲音之下,其視野早已被暈開的腥紅與黑暗所覆蓋。


  ──但她很清楚,覆蓋住視野的並非是自己的血。




  『我代替王國騎士們向碧青卿道歉,我相信碧青卿不會如他們所想的那樣。』

  『無所謂。或許您應該和他們一樣懷疑我的為人,別那麼無條件地相信我才對,吾王。』




  ──是啊,自那時起自己便是個罪人,所以才會在夜之森林那時對那位高貴的王如此出言不遜吧?


  漫天的大雨籠罩在城市之中,在映射不出星光的夜幕之下,城市儼然成了掉入混沌的地獄。


  滅世洪水過後的雙手上仍留有沖刷不去的血跡,那是她讓塵世失去了所有生命,自己以外的呼吸也理應不再存在的證明──儘管那並非自己所願也仍然如此。


  嬌小軀體倒臥於不知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血泊之中。過度釋放的魔力燒焦了她的神經、肌肉與皮膚,疼痛因此竄滿了包含骨頭在內的全身上下,如今她已成了將死之人,正在等待著流乾最後一絲生命的那一刻降臨此身。


  「妳還好嗎?」


  上吊的眼球裡,她看見了一道蒼藍色的身影就駐足在自己面前,而若有似無的白色寒氣就在他周邊如朝霧般縈繞著。


  冷得刺骨的霧氣正以凝結一切的態勢向著城市席捲而去,它們的所到之處彷彿被千萬大軍壓境般,將原本淹沒整座城市的洪水凝結成霜,混沌地獄旋即變成一片近似於凍土的秘境。


  「你是……誰?」她以近似蚊音的聲量,張著充滿血腥的嘴問道。


  只見蒼藍身影以不可聞的音量,向她道出了真名──


  「朱蘇德拉。」


  接著,光明再次穿過雲層,造訪了塵世。


  對拉哈穆而言,這是何其令人震懾的異象啊!


  濁氣之泥如躺椅般包裹住陷入沉睡的碧青騎士,透過緊緊吸附住碧青騎士的淤泥,拉哈穆將濁氣與惡意一同注入她的體內,除了強硬地取走她的意識以外,更試圖透過操控內心世界來使其崩潰。


  到剛才為止,拉哈穆將戰鬥浸染在黑暗之中的這項作戰仍十分有效。


  拉哈穆手中以淤泥製成的魔杖上,正以魔法絲線連接著碧青騎士的意識,只不過本來數以千計的絲線如今僅剩寥寥可數的幾條仍在堅持著。


  「到底是為什麼?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儘管匯聚再多的魔力也無法維持施加在碧青騎士身上的魔障,就好像破殼而出的小雞一樣,魔障正在從內部給向外抗拒!


  碧藍海水如花開般自碧青騎士腳下憑空現蹤,它化成海底漩渦般在她與濁氣淤泥四周急速自轉,彷彿洗淨一般地將團團裹住身體的濁氣給逐一淨化。


  種種現象都足以證明──拉哈穆眼前的人是她窮於對付的存在。


  「在瘟疫時代中引發滅世洪水的人……居然是她?」


  水流登時化成水砲彈向四周散射飛去,碧青騎士逕自從漩渦之中以洗淨過後的面目脫穎而出。


  只見碧青騎士將手裡拿著的三叉戟插入地面,一道看似令旗模樣的水紋就從槍桿末端湧現,並隨著微風氣宇昂揚地飄盪著身姿。


  「要摘果實以前,妳得先搞清楚它究竟甜不甜。」


  魔力隨著碧青騎士孤高的話音而至,它將三叉戟到拉哈穆腳底下的地表液化成水,並如水蛇般自腳踝向著大腿根部纏繞上去,緊接著在攀上腹部與腰際之後直達胸躺與脖子,最後就像拉緊韁繩般緊緊地將她給捆了起來。


  「唔!……嗚……」


  海水魔法將拉哈穆如毛巾般擰得一絲空氣都不剩,隨即衝上鼻腔的血腥味登時如強盜般奪走了味覺,此時在她體內就如臉龐上那雙充血的眼睛一樣,正在翻騰著被阻塞住的血液。


  「就連放上祭祀桌的豬頭,都是笑著的價格比較好啊。所以就笑一個吧?豬頭。」就在碧青騎士話音剛落,下一刻便娓娓道出接下來用於釋放魔力的朗誦詞,「棄毀吧,那已然驟失的青春年華!」


  與折斷青蔥相仿的聲響,登時如鞭炮般自拉哈穆的身上大小不一地齊聲乍響,隨之而來的則是四肢與頭部皆被以完全違反正常邏輯的方式所折斷。


  就在碧青騎士拔出三叉戟的下一瞬間,拉哈穆那不能以人稱之的遺體便以肉塊的形式被摔在地上。


  只見三叉戟上的水之令旗,就如碧青騎士的朗誦詞那般已然驟失……


  隨著拉哈穆化成濁氣消散於空氣之後,站在她後方的冬冰騎士才映入碧青騎士的眼中──


  只見冬冰騎士那稍嫌消瘦卻挺拔的身姿,就和記憶中的朱蘇德拉重疊著身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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