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屆奧斯卡揭曉，「神鬼無間」(英文原名"The Departed")拿下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剪輯等獎項。這幾天華文媒體評論，包括網友影評，提及說法，不外乎 : ( 一 ) ，抗議奧斯卡主辦單位「瞎」，「港式」黑幫電影說成「日式」； ( 二 ) ，黑幫電影大導演 Martin Scorsese ，因評委給遲來補償而得獎； ( 三 ) ，「無間道模式」是香港成功電影範本，同理得證，西洋版照抄，自然也成功，儘管翻拍得不夠好，但還是得獎； ( 四 ) ，挑剔「神鬼無間」的卡司人選不如「無間道」。

我在網路上還聽到自號「 XXX 亮晶晶」廣播主持人說，那樓頂對決場景根本就一樣，哪有什麼改編，還得最佳改編劇本。（ I paraphrase 大概是這個意思 ) 。

港式「無間道」成功在先，「神鬼無間」翻拍在後。先入為主印象、加上藝術鑑賞標準多元，還有「一不小心」就易踩到民族主義、政治正確、崇洋媚外「紅線」， Beaver 、敝人、在下、我以下想說的，呵呵，有可能話未說完，就被打入「政治不正確」言論。不過，沒關係，當我隨便說，看倌隨便聽，以下是我認為《神鬼無間》得獎的四大理由。　　

理由一: 比戲精采的真實黑道故事

很多影評說，「無間道」棒在警匪臥底情節、劇情張力調子緊湊，「神鬼無間」翻版抄劇情。 I beg the difference 。

理由， Martin Scorsese 「夠勇氣」，透過「無間道」電影有機橋段，首開先例，說一個發生在南波士頓真實黑道故事。注意喲，這還是橫跨三十年，「正在進行中」、牽連到美國聯邦調查局以及州警，利用黑道線人引發的「包庇犯罪」、黑白道政治法律角力的真實故事。

這故事得從上圖的這位老先生說起。他叫 James “ Whitey ” Bulger 。因自小就有一頭亮亮金髮，所以暱稱 “ Whitey ” ，以下簡稱「白毛」。 1929 年 9 月 3 日生在當地人叫 “ Southie ” 的南波士頓「貧民區」，父母是「 Irish Catholic 」，是愛讀歷史、功於策略權謀、冷靜凶狠備受貧民區孩子、小混混尊敬的「混混頭」，後來變成要脅「黑白兩道呼風喚雨」幫派大哥。對美國歷史特別是大蕭條年代的社會狀況、愛爾蘭移民血淚史、 Irish catholic guilt and redemption complex 、 city slum complex 、 big city gangs warfare 有興趣朋友 ，可從這一小段的「白毛」描述中，看出人生如戲的精采劇碼。這也是「神鬼無間」 Jack Nicholson 角色的根據。

真實生活中，「白毛」發跡就像電影中一樣，從在 Southie 街頭店家收保護費、與當地所謂「高級點」的「義大利幫派」爭地盤開始，建立自己幫派王國。「貧民區」孩子力爭上游的方法，不是當警察、就是當黑道 、要不呢就從政 (Well, Irish charm and luck always work。看甘迺迪一家就知道了。)Jack Nicholson 在戲裡不是就說 : 「當被槍管頂頭，警察與黑道何別之有?」

「白毛」的親弟弟 William “ Billy ” Bulger 從政選州參議員， 1978 年當上麻州州議會議長，從政 17 年， 1996 退休後當麻州大學校長，年薪近 31 萬美元，外加 4.8 萬補助。當麻州高科技業正熱時期，他還兼任半政府組織的高科技業協會的董事長，可是日進斗金呢 ! Bulger Brothers 「一門忠烈」，不管是從 Irish catholic guilt and redemption complex (good son/ bad son) 角度看，還是一手政治包庇犯罪 一手黑道幫襯政治白道，「誰給誰臥底、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爭議至今未休，影響還在繼續。

「白毛」家對門有個叫 John Connolly 的人，是「白毛」弟 Billy 的朋友，但自小就羨慕「白毛」，以後就變成「白毛」的「同路小老弟」。先前不是說了「貧民區」孩子力爭上游的方法，不是當警察、就是當黑道。 John Connolly 後來跑去當 FBI 探員，還想當個「大牌探員」、把波城 FBI Office 變成「大牌 Office 」。他的方法，就是說服「白毛」當線民，藉以透過「白毛」提供線索，清剿掉當時敵對的「義大利幫」，自己升官，再透過給「白毛」內線消息，讓他安然座大，變成 The only gangster mob in Town ，這是 70 年代的事。自此，很多人因為這種好狀況，在官途上蓬勃發展，爬到聯邦高位。

「白毛」當然樂意。有了這層金鐘罩、鐵布衫保護，「白毛」自此稱霸波士頓。說好聽是「愛爾蘭人出頭」，事實上，只是繼續魚肉鄉民、更加殘暴、變本加厲、殺人販毒。但是「白毛」非傻子，他也不會給 FBI ，真消息來打擊自己犯罪王國。這個官匪勾結犯罪集團已成，「頭已經洗下去了」只好硬挺硬撐。 這是「神鬼無間」另一重臥底情節。

「白毛」的犯罪事節，在 90 年代中 John Connolly 退休後，聯邦司法部缺自己人護航，被迫調查下曝光。有趣吧，從政老弟 Billy 也在此時退休。「白毛」後被列入「 FBI 十大逃犯榜」，通緝至今。 2003 年 Billy 老弟還在司法部， 給打擊犯罪計畫聽證會「作證」，聯邦得出「沒有足夠事證證明，存在組織性犯罪」這種「好結論」。

至於抓「白毛」，多少線索，就是老晚一步，老抓不到。去年電影剛上演，西岸某大城有個退休 FBI 幹員，在電影院中看到「白毛」，出場後邊跟蹤，邊請求支援抓「白毛」，可是從 FBI Field Officer 得到的結論是，「拜託， 你不要多事好不好」。真有趣 。

「神鬼無間」去年上演後，我開始習慣性問人，特別是知情的 Bostonians (有些還是警察) ，到底戲裡場景有多少真實性。得到最多的答案，沒有九成也有八成。後來仔細研究，才知原來 Martin Scorsese 找來一位退休前就一直經辦「白毛」各種案件的老警探當顧問，因此很多場景、取景都是真有根據。

理由二: 大導演的神來一筆轉化事實為藝術

所以啦，因為這是一樁正在進行中的犯罪偵查事件，我認為大導演 Martin Scorsese在事實與藝術間的轉化、拿捏好本事，值得給獎。譬如戲內不是有好幾段人被殺，但屍體因埋的不夠隱密，曝光劇情。

事實上，最近幾年好幾個「白毛」集團用來藏屍地點，陸續被發現，而死者不外乎知道太多內情而被殺或是幫派對手。而這些都是正在調查中案件。如果 Martin Scorsese傻呼呼嚷嚷「神鬼無間」是根據真實故事而來的電影，那麼眾多被害人家屬，乃至於 Bulger 家人，可都有權要 royalty 。如何讓明眼人一眼知曉故事真實性，又能技巧模糊界線，這能力，該得獎。

理由三 : 選角有功夫

「無間道」成功選好角是一大重點。「神鬼無間」的所有大演員，不但是演技一時之選，還跟 Irish 、波士頓、 Irish catholic 、 Hollywood Bad Boys 有關，導演選角選得好，成就這部大匯演。

Leonardo DiCaprio 跟 Martin Scorsese 演了多少黑幫戲，可是熟門熟路的好班底。Matt Damon 是波士頓佬，媽媽還在這教書。 Mark Wahlberg ( 照片三 ) 就是戲尾一槍幹掉臥底壞蛋的警探，出生在南波士頓 Dorchester 市， 還是街頭混混出身做過牢，也是 Hollywood Bad Boy 。 Martin Sheen 是 half Irish Catholic，Alex Baldwin 是 Irish 也是 Hollywood 有名 Bad Boy。Jack Nicholson 就更不用說了，好萊塢電影要演 terror 、 creepy 、 evil 角色，除了 Jack Nicholson 我看還真找不到第二人。他主演 Stephen King 的電影 Shining ，媽媽米亞，嚇人啊 !

理由四: 勇氣獎

美國很多老城市如紐約、芝加哥也有很多黑幫故事。不同的是，它們經過政府清剿、重要 political boss 或死或轉型而勢微。可是波士頓卻一直無此經歷， 當家的還是愛爾蘭人。在過去二十多年，媒體也不敢吭聲，因為只要有記者多喵一眼這個 gangster-political empire 勾結問題，就會被公開警告殺全家、亂槍打死埋土坑。波士頓環球報記者就曾被硬堵，心生害怕只好放棄，使得波士頓環球報以「白毛」防止毒害進入 “ Southie ” 居功至偉的說法，捧「白毛」避災難，有好長一段時間。事實是，「白毛」防止別人來販毒，有利自己做獨門生意。

最近十年，這黑幫王國逐漸解體，媒體才比較敢談論。但 Martin Scorsese 也得有勇氣，放第一槍，處理這個棘手話題，來完成他的「 mafia trilogy 」。

後記 : 感謝您看完這篇，我寫了好幾天，有一些「落落長」的文章。四個理由，看倌同不同意，我無所謂，我只是想說這「白毛」故事 。有興趣， Google 一下，會發現我還偷懶漏掉很多「白毛」故事細節。 Boston Globe 的報導，挺正確詳盡，可當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