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慢,慢
顏色插隊,如舞的韻律
觀者得以將目光延長,凝神於時間的敘事
導演是枝裕和的眼和妳四目交接
透過樹木希林飾演的老妻/人母那雙不停歇的手
以及總圍在下半身鮮少脫卸的裙兜
固定、絲毫不遷移的平凡女人形象,長相都嫌模糊
然則後座力四面八方襲來──愛、恨、悟皆刀切兩面
一句「沒有人能怪罪是最痛苦的事」,令妳背脊冷颼颼
她堅持讓被搭救而存活的年輕胖子每年都來祭拜
因救人溺斃且備受倚重、看好的長子
做為母親,她的情緒,在影片裡是固有傳統說理的方式
人的自私永遠都像活火山
換個場景,北歐犯罪小說家尤.奈斯博(Jo Nesbo)借新作《雪人》
闡發理念,說
「邪惡不是一樣東西,它不存在任何地方。
相反地,邪惡是一種缺乏,它是善的不存在。」
忌日當天,一隻小黃蝶飛進屋內,她相信必是長子回來
母親對於常眠的兒子的想念之情令人動容
但她執意要懲罰那人,形塑成觀者的同情和恐懼
導演提問的同時,也嘗試解決人與人的情感糾葛和困境
另一端,不按棋譜走的次子(阿部寬飾)
早讓兩老灰心殆盡;偏又娶了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
要生嗎?屬於自己的骨肉
妳知道儒家思想沒放過同樣深受影響的日本
新婦對兩天一夜的家族祭祀活動之行
努力將自己融入,卻也無奈在某些紅線上,二元對立局面的
善,不存在
橫濱小鎮老醫生其實是受到所有人保護的無用男人
儘管已無法任事,還要虛偽地維持威儀
老妻在一次對話間透露知道他會唱演歌
「妳是如何知道的?」
妳不是從未出門工作,不問世事的煮飯婆嗎
老醫生泡澡的私密時空,老妻遞進浴巾時
三言兩語道破他外遇的陳舊事實
呀呀呀,這話她放在肚裡三十年以上
噢,怎能不得內傷
然而至此,她的有理無理尖酸刻薄寬厚慈祥等等
都有了線索。妳大大吁口氣;眼角溽濕
電影開始收尾;老媽媽期待的房車有了
次子一家也另外生下屬於再婚後的骨肉
老媽媽早已逸出《橫山家之味》鏡頭;觀眾幫著頷首
味道,才正要蔓延;一如音樂輕洩,剝除掉所有
影片播放過程,觀者難免不斷黏貼上去的標籤
這一味,從妳心底的抽屜拉開,咀嚼再再
反之,《愛情三選一》、《臨門湊一腳》之類歡樂喜鬧的好萊塢
也許更適合「東風夜放花千樹」的上元節
逐句吹來的黑暗,層疊著稼軒詞
妳藉電影釐訂的文法,走東穿西難成篇
恰逢新閣上路,好一個北天燈南蜂炮時節
「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鬧熱的年尾巴
妳虔誠祝願:元宵歡樂平安
帝爾,立春後的風都是從往年的春天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