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你發訊祝我過節快樂，我心想真難得；群組裡，你

偶有說上話（我在那兒幾近噤聲，跟P說我在潛水），簡單

幾個字，像你從沒想過要用說法翻身。

那是8日早上7點22分。隔天我打開手機，乍看以為

誰缺德開恁大玩笑，張貼著宣告你離世的消息。再細看，

不是玩笑！腦門轟地一聲，思緒踉蹌，不相信轉眼歧路

幾個老友動了起來，洛杉磯的P給我你家地址、地圖位置

聯繫阿毛、阿奇和綠（阿毛說他身體不適，之後給他的訊息都未讀）

我們先到你家裏，看看你太太有無需要協助，並聽

她說事發原委、經過；她泡了一壺好茶請我們喝，說

要對自己好一點，兩手忙剝著淚眼

回到那個啥都要禁、都有所限制、有規有矩有方圓的年代

幾個鎮上女孩和你們眷村男生滴滴沽沽點亮了青春邊線

你們去搭海線慢火車去當時還沒成為台中港的梧棲海岸去那座

現在叫做牛罵頭的山上，軍營旁住著一位跟男生講話

臉龐都會紅出霞色的女孩，她是我很要好的同學，我們一起討論

國文課本裡那些文字迷死人的文人，恨不得能有機會嫁給他們

阿毛最喜歡逗她，拿把吉他在她家門口彈唱起來；英文歌喲

啊！當時一腔嬉鬧的童心，毫不設防地隨足跡融化

盎然的語彙、眼神鑿刻出無法複寫的故事。當時

如果能懂得開啟每道暗門，走進每一個最素樸的情感夾層

也許此刻更能好好溫習已然遷徙無數次的夢土

可你們全將煙花碎語敷塗在巷弄牆垣，任風的裙襬席捲而去

再聚首不過這幾年的事，兒女忽成行

也才知你和綠，除了我們都有的早安，你和她還互道晚安

綠說8日沒有你的晚安圖，一時不疑有他。隔天

也沒你問早。你太太打給綠2通電話，她因為在忙沒接

總之，當時就算即時接通，一樣惘然！

你太太那天上課回到家大約已晚上10點多，看樓上

你燈亮著，跟平常一樣安靜，她便在廚房弄了半個鐘頭

才上樓。卻看到你仰躺在浴室門口，叫不醒

沒任何反應。119來後，到醫院判定已死亡

時間大約在晚上8點多；也就是即使她回到家馬上上樓

也救不了你了！

你有高血壓卻兀自停藥超過5年，自詡血壓控制得很好

你告訴太太綠是家人；她曾送你一件名牌襯衫

做為生日禮物。你和太太經營的果園有收成也都會

送去給綠。小時候我們當你和綠是金童玉女，你小時候

帥得咧！安安靜靜，含蓄而靦腆的笑跟你的名字很穿透

本以為是心肌梗塞，結果判定是高血壓缺氧導致休克

事發前綠說你曾告訴她摔跤2次。醫生說慢性病患者

若出現異常，即使看似無傷大雅的小事，都要特別注意

你就是呀！摔跤，想是樓梯間踩空，不小心唄！其實

是徵兆。杳杳音塵絕！

群組裡另外3人去送你。綠、阿奇、我，從家祭到公祭

淚眼簌簌。瞻仰遺容時綠說她會崩潰，不看。我的那朵象牙白玫瑰

輕輕擺放。再去拿另一朵，告訴你是P叮囑多次，他沒得回來

只能遙祭；甚至他還發賴到你手機。P告訴了我一些少年到現在

你們幾個過從片段，包括那個你曾告訴綠，你並不喜歡的

他們喊你的綽號怎來的。阿奇在你家時抱怨說，你們出去玩

都沒找他。儘管你們幾個好得特忠貞，阿奇不是眷村男孩

顧著讀書。我也是這兩三年才和他有接觸，「妳成績好啊！」

P貼了幾張2020年他們夫妻回來時，我們去新社的照片

是我拍的。畫面裡你們都是舞者，沿坡向上，我看到大家

緩緩吞吐、吸氣，收縮節奏又儷又駢，盪漾著半世紀

修練來的風華，手腳俯仰天地罅隙，彷彿一齣正上演的

華麗戲碼；或像寫成草書的潑墨亂影，眼底全跳躍著笑意

今年9月P回台再聚你要缺席了；這樣算不告而別嗎？

你的臉色略顯黝黑，沉靜肅穆；你太太說你身體

柔軟，平和安詳！綠和我都覺得她忒堅強，讓人放心不少

那麼，這回你是去或者不歸？既然拉下你自己的序幕

終會找到皈依。此後，何事年年有！我提醒綠，再沒有

你給的早安晚安圖嘍！寄一行窄窄墨汁未乾的哀思

帝爾，借用席慕蓉的話，「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妳

必須為心情轉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