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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16 14:29:27瀏覽2522|回應0|推薦0 | |
無知 L’IGNORANCE -- 米蘭˙昆德拉的第三部鄉愁 出乎我意外地,屢屢與諾貝爾擦身而過的昆德拉,2000近作『無知』(皇冠2003.4.出版),竟然找不到英文書評。 全世界許多人愛昆德拉,但大概就屬華人世界,對米蘭˙昆德拉的喜愛,呈現出情操式的死忠。大學時代的我,與多數人類似,善感易歎的年歲裡,在海峽對岸吹來的「昆德拉颶風」中,自此「中了邪」。而今,閱讀他的文字,變成一種習慣--非理性的行為。當然,遍佈兩岸三地之間尷尬的家國情感,也可能是昆德拉之所以引起華人讀者共鳴之處。好笑的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年5月才與獨家獲得昆德拉授權重譯出版發行包括『無知』在內的13部作品中文版權,原來,以前大陸翻譯的--我們早期獨讀到的,不僅都是盜版作品,而且還被任意刪改! 昆德拉1975年從捷克逃到法國,1981年取得法國國籍,其後『緩慢』、『身分』兩本,都使用流亡二十年的「法文」寫作。翻翻查查之後才知,”L’IGNORANCE”雖然和上兩本一樣,使用法文寫稿,但法文版2002才問世。昆德拉從未清楚解釋手稿未先交給法國出版商的原因,可能是1998年出版小說『身分』後,法國評論界諸多負面評價,包括【快報】--”法文生硬、貧瘠、缺少詩意”;【解放報】--“文筆平板,感情干癟,而情節無趣。”。不知是出於審慎或不滿,”L’IGNORANCE”乾脆改成” La Ignorancia”在西班牙初版,,及後在其他國家以其他語文印行,2002才輪到法文,而2003.5.20出刊的【紐約客】宣佈,英文版” Ignorance”2003.10月出書,Amazon 開始接受預約。 他初版不但選擇西班牙語,還分成卡斯蒂裡亞方言和卡塔盧尼亞方言兩種文本。譯者貝阿特裡齊‧德‧穆拉說:「西班牙從1985年就出版他的作品『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之後約一兩年,昆德拉請我們提供西班牙內戰時期移民的書籍和資料。這一定是他選擇在西班牙出版新作的原因。」 初版一個月,小說已售出十萬冊。 毋怪乎【紐約客】的標題是”The Great Return”。 雖然依舊繞著「流亡」、「身分認同」、「性與愛」、「潛意識」的主題打轉,他始終都能有新的觀察。唯一不變的,是文中那個永遠的「敘述者」--Narrator。他既扮演串場過門,又兼在小說內容之間的辨證,對於「昆迷」而言,這個有時自稱「我」,有時連自稱都沒有便直接論辯的「敘述者」,是個熟悉而且不可不存在的主角--『不朽』當中所謂的「攝影機」,那個無時無刻不與我們同在的「內省良知」或「社會壓力」。即使連他為讚頌迪德侯而改寫的唯一舞台劇本『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也把雅克等人「變奏」,當作穿插劇情內外的「敘述者」,形成特殊的、舞台上「內在世界與外在過往事實」的交錯。 『無知』以女主角伊蓮娜和她的法國女友希爾薇在巴黎的對話開始,此時捷克已經歷絲絨革命,共黨勢力消褪,希爾薇勸她「應該」完成 「偉大的回歸」。伊蓮娜隨瑞典男友回到他在布拉格的新辦事處,赤裸裸地面對諸多矛盾,自己早就成為法國人,而法國的朋友愛她卻只因為她的流亡背景的事實,與家鄉格格不入,沒有人有興趣了解她過去二十年的經歷,而這卻是她生命中重要的歷程。 男主角約瑟夫從捷克流亡至丹麥後,不少家人受累。喪妻後的他,想藉歸鄉沖淡對丹麥愛妻的思念,卻發現,不僅「他在家鄉找回的記憶討厭他」,對於家人,「他已經是不存在的人了」。 回歸的意義何在?昆德拉在第二章考證了 「鄉愁」nostalgia的字源--希臘語「回歸的慾望無法滿足的痛苦」。他比較歐洲語言同類詞中之異同,捷克語「鄉愁」stesk,再引至「奧德賽」艱難、而且沒有說服力的的二十年回歸之旅(放棄恩愛美好的女神卡呂普索,回去早就記憶模糊的潘妮洛普身邊。),以及二戰前夕被迫離開奧地利的猶太作曲家荀伯格對“祖國”(德國音樂)的忠誠與被背叛。 約瑟夫與伊蓮娜偶遇於布拉格的機場,後者記得與約瑟夫流亡前的一場偶遇,此時被搭訕的約瑟夫掩飾完全想不起的尷尬,彼此相約吃飯、談心、最後發生關係。對於伊蓮娜而言,除了交換同為流亡者的悲哀,她試圖尋回「無知」年少時代的熱情--某種她所熟悉的鄉愁式的愛情,被二十年異鄉生活麻木了的家國愛情;伊蓮娜想把與流亡者身分包裹在一起的異國愛情,轉化為與流亡者身分包裹在一起的同鄉愛情,作為回歸後身份的轉換。於約瑟夫,這個腦中還徘徊在異國亡妻身影的捷克人而言,卻只是需要一個了解流亡者愁苦的「姊妹」,家人的替代品,然而他在波希米亞看不見自己的愛情,他的內心目光,永遠梭尋在丹麥的家門口,太太親植的樅樹稍上。 認知上的差異,是昆德拉一直被爭議的原因之一。他的祖國視他的流亡與文章為背叛,而許多一開始支持他的人,無法接受在『生活在他方』之後,政治色彩一部小說比一部淡的昆德拉--「沒有壓迫?沒有反共?」。只想做一個「小說家」的他,於本書第二章,就借1950美國記者問荀白克的話,來開宗明義:「請問流亡的生涯是不是會讓藝術家喪失創造力?」而,他自己在倒數第三章的回答,更讓人深深惆悵。 他望著旅館床上發覺自己根本沒被認出、美夢幻滅酒醉哭至睡著的伊蓮娜--淒涼又可笑。他一直看著她的性器˙˙˙久久望著這個失去了魔力的可憐部位,一股悲傷湧上心頭,無邊,無垠。 這是約瑟夫的母國,也是昆德拉的母國。如果--昆德拉如此辯解著--藝術家只以流亡藝術家的身分生存,他將會真正失去自己的祖國,以及藝術家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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