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行腳之劍橋－在大自然中沉思

我待在劍橋時，住在Wolfson學院，劍橋大學有三十一個學院（牛津則有四十個學院），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沿著康河，或是在劍橋主街上一字排開的，肅穆恢宏的古老四合院學院，包括最大的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最富麗堂皇的聖約翰學院（St. John’s College）、名聲最顯赫的國王學院（King’s College）以及皇后學院（Queens’ College）、克萊爾學院（Clare College）等。Wolfson學院是其中最新，也是最沒名氣的，但是住在這裡，感覺是蠻好的。

認真說起來，劍橋可說是無一處不美，騎著腳踏車走在Sidgwick Avenue，兩旁的路樹合攏了過來，就像是進入了一條綠色隧道，尤其是夕照的時候，當街燈亮了起來，古典的八角燈，黃色的光芒襯脫著翠綠的樹蔭，令人更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如果靜心的傾聽，會聽到風從樹梢間一直掠過耳畔的低喃。

我是從巴黎過來的，兩者的美各有千秋，如果說巴黎是個浮華世界，那麼劍橋就是一個童話世界，巴黎的美是浪漫的，而劍橋的美則是純樸的；如果說巴黎的美是人文揉和了現代，那麼劍橋的美就是代表了另一種歷史溶合在自然之中。

這樣分別，不管對巴黎還是劍橋，都是不盡公允的，因為兩者都曾經歷一段長達千年的歷史風霜，而在人文與科技上，備受稱道。只不過沉浸在巴黎的美麗世界，從塞納河到城市中所有古老建築細心呵護的加以保存，一直到艾菲爾鐵塔那種宛如工藝極品的在夜色中燈火閃爍，突出的是人文，而自然則在浮華世界中隱藏了它的身影。而劍橋，雖然隨處可見古老的學院、城堡，但是所有的人文與歷史一方面在訴說著一程漫長的歲月，卻又非常和諧的溶入自然的圖畫中。

除了環境的因素以及歷史的發展外，這可能也跟民族的性格有關－英國人拘謹，表現於外的是很有教養的舉止行為；表現於內的，則是他們常常想像他們的家園是像鄉村一樣的接近自然，所以房子儘量小，空出來的土地則變成了庭園，讓給了大自然，到處種滿了花花草草，每個季節輪流盛開著各式各樣的花兒，粧點著他們尋常的家居生活。

但是如果說英國人比法國人拘謹，在大部份的地方或許是，惟獨厠所不然。法國人的浪漫，是浪漫到讓人近乎無法想像的地步，除了路邊的咖啡，可以從下午聊到深夜凌晨外，還有一個地方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那就是法國人把厠所當做寶，除了在咖啡屋，否則你在法國很少能夠找到厠所，而厠所除了大多數要收費外，更妙的是，常常只有開放厠所裡面的一半，我在奧賽美術館時，看到四個小便池，其中兩個用塑膠袋封住，起先以為是故障，後來在戴高樂機場也看到同樣的狀況，方才恍然大悟，最絕的是巴黎的里昂火車站，那是全歐洲陸運的重鎮，清潔婦甘脆用掃把橫著讓人不要去使用小便池－只能去馬桶。這樣她們就少打掃好幾個小便池，卻寧願讓人排隊等待半天。

而英國人在這方面，則是友善多了，不但友善，而且會在厠所的佈置上花上好一番心思，例如倫敦的英國國會的洗手間，常會看到用布幔佈置得像是新娘房；即使是備受詬病的倫敦地鐵，裡面的厠所也常常會用磁磚在牆面上拼成讓人莞爾一笑的圖案。

徐志摩在詩中細說康河：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裡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現在的康河，還是那樣，美得如詩如畫。通常人們遊康河，會從數學橋（幾何橋）開始，那剛好是在皇后學院的旁邊，然後經過嘆息橋，沿著康河那些著名學院以及康河的河岸後花園儘收眼底；每個人都在尋夢，撑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慢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爛裡放歌。

但是很少人知道，最美的地方，其實是在康河上游，那兒有一大塊草原，草原上長滿了細緻的黃色芒草，就像一片黃金織錦，織錦中有幾頭牛，低著頭吃草，芒草中一片片猶如蒲公英隨著季節變換的花，河岸上的小径，到處是美得令人驚奇的各色小花，一直綠到樹蔭深處，又是另一番如同桃源的景象，著名的果園茶館（Orchard）就隱蔽在小径的盡頭，多少名人雅士，騷人墨客在黃昏的時候來這裡喝茶聊天，這裡最大的特點是空氣中一直瀰漫著各種香味－草的香味、花的香味、樹的香味以及在風中迴盪那種屬於大自然清爽的味道。因此，到處是蜜蜂，並不會叮人，在人的身體週遭飛來飛去，如果你不去傷害他，那麼它也會與你和平共處。

劍橋！那實在是個可以在大自然中沉思的地方－人類儘量把空間讓給大自然，而大自然反而給了我們更多，而台灣，我的家鄉，在每年的風災、雨災及土石流中是否也學到了更多？到底是跟大自然爭好呢？還是如同英國人，在能夠的範圍裡儘量讓給大自然？

法國的哲學家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而在台灣，大自然同樣用它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們它的存在。

我一直記得一個古老的法則－「物各有位」；每個人有屬於他自己的位置，大自然是這個古老法則最佳的實踐者，從大自然掠奪過來的，終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英國人用這種態度在大自然中生活。我們能夠嗎？最大的問題，恐怕是「想法」本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