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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04 07:56:21瀏覽267|回應0|推薦2




我把车停好,望着窗外的雪,下得真紧,想是要把大地一口吞下似的。还早,离聚会还有十多分钟呢,得再等等。没错,有时就得这样,不能迟到,也不能早到,否则会不尊重主人的日程安排和生活习惯。当然,如果你是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大律师或是事务所的老板,那问题不大,但要是像我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助理律师,而又破天荒地第一次被邀请来参加全纽约律师协会年度聚餐这样的大场面,那么,拘谨一些不是坏事。


咳,伙计,还不进去?” 有人在敲我的车窗,我抬头看,是斯文森先生。于是我赶紧大干车门,另一只手紧接着一甩,把大衣里的雨伞拿出撑开来。



哦,谢了,沃顿,干嘛不进去?怎么了?



您还没来,里面的人我也不全认识,所以我。。。。。。



就这个?他们居然看到你的车也不叫你进去?那帮混蛋,我不在,什么事都不会做,走,和我一块进去吧。斯文森大笑着,带着我向院门口走去。



晚上好,斯文森先生,近来可好?门卫礼貌的把我们拦下。



艾格,圣诞快乐,你妻子还好吧?拿着,给孩子们买点好东西。斯文森一边笑着,一边把一叠纸币,塞到艾格的口袋里,告诉山迪先生,说斯文森和他最亲密无间的助手到了。



是的,一年一度的纽约律师协会聚餐,还是老样子,在现任协会会长山迪。福尔曼的豪宅里举行。几十个全州最有名望的律师和事务所的老板们,共聚一堂,举杯痛饮,预祝明年会有更多的罪案发生,好让他们丰衣足食,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我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这不仅仅是因为今年我打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官司,使几个调戏妇女,并导致其死亡的阔少爷们,可以继续他们的美好人生,更重要的是,斯文森先生极力将我推荐给协会的元老们,使我得以在35岁之前,终于能够参加这个纽约法律界最辉煌的宴会,而有幸见到诸多和我一样善于颠倒黑白的上流精英们。



山迪先生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长着一张山羊脸,又瘦又长,颧骨很高,不过他的身材却是有矮又胖,所以结合起来就有了一种很奇特的喜剧效果,当然,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几个人敢为此而嘲笑他,据说他为人刻薄,尖刻,睚眦必报,无论对谁也不放过,这是在律师界是出了名的。而斯文森先生恰恰相反,平易近人,风度翩翩,有着极好的荣誉和口碑。



老伙计,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山迪开口就问



知道杰克文森的案子吗?我接了这案子。斯文森说



哈,你还是老样子,宁愿累死累活打官司,也不肯接我的班,来干行政。不过,这是你的乐趣,而且你也不愁吃穿。



那不就结了?再说,我现在的助手很能干,基本上,我不用操太多心。来,我给你介绍,沃顿。科林斯先生,哈林区里走出来的法律天才,上次,州长公子的那件案子就是他拿下来的。



是吗?山迪看了我一眼,欢迎光临寒舍,年纪轻轻,就办了这么大个案子,不简单呀。



我急忙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您,大部分的事还是斯文森先生办妥的,我没帮什么忙。见他并没有和我握手的意思,我只好又把手插到口袋里去。



行,你们玩吧,我还有其他客人,先告辞了。山迪转身就走了。



别理他,他就这样,我在哈佛的时候,把他的女人给抢了,他还怀恨在心呢,不要紧张,好好玩,到时候,我向董事们介绍你。斯文森说着,瞅了一眼四周, “ , 你玩着, 我去看看那边.”



斯文森先生, 无论在法律界, 还是纽约的上流社会,都是一个传奇人物. 他并不像很多肥皂剧中描写的成名律师一样,是个年过六旬的老顽固,恰恰相反,他并不比我大几岁,年轻,活力十足。他出生于名门望族,父亲是一个石油公司的董事,母亲则是州立法委员会的立法委员兼荣誉会长。他自小聪慧,伶俐,而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十四岁就获得了西屋科学奖金,好像是因为独立完成了一个奇特的信息处理器,不过,他并没有局限于自己在自然科学上的成就,大学时改学法律,被保送入哈佛法学院,提前毕业,很快就成为全国法律界的红人。成名之后,他来到了这个城市,用父母的一笔资金,买下了一个很有潜力的小事务所,再加上各方面的关系,将其建立成了纽约目前最有声望的律师事务所之一;与他传奇的事业相比,他的风流倜傥则更是让他红得发紫:他在七十年代的高中校园里,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而在他来到此地之后,和他有来往的漂亮女人并不比想往好莱坞跑的学院女生少,所以,他并没有结婚,因为,女人对于他总是个变量。



如果说上帝有时故意捉弄人间,让有些人生来春风得意,而另一些人自小生活在地狱之中,那么,我是属于后者的,与斯文森先生恰恰相反。童年在哈林区的日子,让我难以忘怀:假如你不了解一个黑人少年的基本生活状况,那么,只需想象一下,每天趴在屋里地板上度日的情形就行了:在地板上吃,睡,娱乐,和读书。因为你总在担心屋外随时都有可能飞进来的子弹和啤酒瓶。事实上,即使是没有白人的介入,我们仍是这个星球上最广泛的街头暴力爱好者。我自小却又是个异类,喜欢为我的大脑补充各种营养成分,所以,在家里的地板上我完成了高中的所有课程。大学的我,是靠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打散工完成的学位,但是,尽管哥伦比亚大学法学位在全国都数一数二,可对是一个老实巴交,毫无背景的来自哈林的黑人来讲,那些高级的律师事务所仍是渴望却不可及的梦想。刚毕业那几年,我一直是在布鲁克林区的社区服务中心,为那些日益增多的失足少年服务,每天处理着成千上万个平淡无奇小案子,直到我遇见了斯文森先生。那是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斯文森先生的案子在休庭的时候,我正在他的隔壁的另一件审判庭为一个醉酒杀人的罪犯开脱,而他则抽空来观摩了一下,当庭审结束后,他径直走过来,问我想不想为他工作,于是我的命运由此发生了改变。



一段清脆悦耳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把我又送回了这个五光十色的舞会上:斯文森正被一群阔太太们簇拥着,在舞池的边上,优雅的用他的纤纤十指(如果你有幸见过他的手的话,你会承认这个词并不夸张),为女士们演奏一些自编的小曲,那些大多是他从帕格尼尼与威尔瓦第精细的小提琴协奏曲中断章取义,刻意的拼凑而成,而用一架庞大的三角钢琴来演奏他们,则更增添了不少的喜剧效果,一个像他那样懂音乐的人,是不难听出其中的讽刺与诙谐,但对于这些阔太太们,斯文森总是要加点不入流的笑话,才能使他的音乐和风流更容易被接受和吹捧:不要以为用钢琴演奏小提琴曲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假如你见过玛雅人是如何在床上吹排箫的,那才会叫你大吃一惊呢!而每当这个时候,那个离他最近的女士会摆着手,掩着嘴,扭过头去咯咯的笑,而其他的女人则更向前靠近他,想品尝他独有的奇特的调情,因为反正他们的丈夫们是无暇顾及的,也未必能领略其中意味。斯文森则会愉快地说道:再来一首吧!就像是对他自己讲的一样。



看看这个家伙,从来就不是什麽好东西,真不明白共和党为何要接纳这样的家伙?



我回过头,看见杰森。克兰德,纽约市的地区检察官,是个标准的党魁,也是我们事务所的董事之一。



啊,他一直是这样子的,据我所知,从年轻时就是这样。我说。



你不觉得恶心吗?法律界从没出过他这样的人才,哼!



嗯,克兰德先生,您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其他方面他还是蛮不错的。尤其是他的业务能力



业务能力?你开玩笑?小伙子,你当真以为这样的人会凭自己的本事踏踏实实爬上来?他的哪一个案子不是靠你们这些小助理办下来的,你一定是没听过他前任助理的遭遇吧。



什麽?



哈,孩子,让我来告诉你,来,现喝一杯,听我慢慢讲。克兰德顺手递来一杯红葡萄酒,一张滚圆的大脸,透过酒杯,鲜红鲜红的,像是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而气急败坏,他深深喝了一口酒,将脸靠的更近了:



年轻人,你认为他把你从哈林区中找出来是为了栽培你么?是吗?想象一下,在他手下,你做了多少工作?他做了多少?



我认为细节上,作为助理。。。



别打岔,不要把他象恩人一样看待,你太老实了,其实,他欠你的比你欠他的多的多!好好想想吧,我观察你很久了,孩子,你可以独当一面,可是呢,你所有的成绩都被他拿去了!真是让人气愤!我敢说,最后他会像遗弃其他人一样遗弃你的,当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或是当他无法随意使用你的时候,因为总有一天,大家会明白,你才是真正的金子!



我心里颤了一下,真是这样吗?我那麽辛苦工作,却一直都只能默默无闻,是因为我是个可怜的,被人利用的,却又无人问津的黑人吗?不,该死的,他们怎麽能这样说斯文森先生,要是没有他,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觉得这样讲,有欠公平。。。。。。



公平?哈,你认为他这样的人整天花天酒地,却身居高位,靠着他的老子,和你们这样的廉价劳动力,大把大把的赚钱,而你却只能拿他发的工资过日,每天却得不辞辛劳的干到一两点叫做公平?看看他吧,那些手表,汽车,女人,你可以拥有的,现在却是他在挥霍,你图个什麽, 傻瓜!克兰德向我嘲笑的咧了一下嘴:你这个黑鬼,难道只想被奴役?哈哈哈。。。。。。



这个混蛋,天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皱了一下眉头,转身走开,想独自呆一会,抬头又看到斯文森先生在远处忙碌的样子,这回,他又在于州长和议员们高谈阔论了,是呀,有些时候,他的确是把我忽略的,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我真正需要抛头露面的时候,他总是成为了大家的焦点,而把我遗忘在一旁,他是有意的吗?说实话,原来我没注意过这些事,也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事,把自己埋在堆积成山的文案里,是顾不上这些的,但今天,的确,克兰德说得有些道理:如果永远是他站在前台,我还有什么机会去进入这个圈子?我想,无论是有意无意,从某种程度上讲,斯文森先生倒是把我置在他的阴影中,像是让我无法超生了。我走到斯文森先生边上的桌子边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喝着闷酒,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今年你干的不错呀,斯文森。州长像是故意吆喝,大声地对我的老板喊道。



是吗?那倒是因为我有了个很得力的助手,沃顿,你知道,我的人都是最棒的。



哦,那么你可以考虑给他一个好一点的位子,是吧,当然,那得等你出任了州法院的大法官之后才行,否则,那么大一点的事务所,哪能容的下两位顶尖的法律工作者呢?



您见笑了,我认为沃顿已完全具备了单独出任首席律师的能力,只是,只是还欠缺一些经验,和人际交往的技巧。斯文森先生缕了缕前额,微笑的看着我。



我以为董事会会举荐沃顿先生,斯文森,你不是也一直很欣赏他吗?” 州长漫不经心的问。



是这样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是吧,沃顿?斯文森先生端起酒杯,又向我笑了一下。



那是当然的,我还差得远呢!”我连忙答道



是个乖孩子,不是吗?” 他咯咯笑了起来, 与州长走远了.



我有些闷闷不乐, 也许真得等到斯文森提大法官的时候,我才能扶正了, 这一定是很难熬的: 谁能体会自己的才干长时间不被人认可,而只是做一个成功者的影子呢? 我需要让大家知道我,知道我这个从哈林区走出来的法律奇才, 我想让我的老妈妈在她去世前看到我光宗耀祖, 衣锦还乡,可惜她老人家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不知道我的时间还够不够. 该死的! 要是斯文森现在就退下来就好了,我一定行! 该死的,我在想些什么!



脑子有些乱了, 我匆忙的跑进厨房,想找点酒喝, 怎么搞得, 他可是我的导师,我的引路人!



是沃顿吧?” 一个轻柔的, 飘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的,不用回头, 那时埃拉.



你怎么也在这? 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言,去和这个让我痴迷的白人女子搭讪. 两年了, 一席乌金色的长发, 披在她裸露着的娇小的肩膀上, 一套紫红色的晚礼服衬托出她诱人的身姿,天哪,就像罗丹的手迹一样,经典的,永世不会退色的美人.



我和我丈夫过来的,你呢, 还在为斯文森先生工作?” 她妩媚的依在门口,
,是的, 能为斯文森先生工作, 那一定是莫大的荣耀,谁又想去换工作呢?”



,是吗?你这样认为?” 我更加不快了, “
你认为我就不能一个人干?”



? 沃顿, 你想说什么? 和他比个高低? 难道对我还不死心? 你知道这个世上最迷人的男人永远是他!” 她嘲笑到.



是吗! 你不怕我把这话告诉你丈夫, 你不怕吗?” 我终于忍不住了, “ 我那点比不上他了!”



你是个懦夫! 沃顿, 和我丈夫一样! 你为自己而活过吗?还是只为那他妈的房子,和他妈的汽车?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追我,因为你认为没有这一切,
你就不是个男人! 不是吗?”



那他妈的是因为有斯文森! 因为他, 我没有机会出头, 攀不上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渣! 因为他,你才看不上我, 你知道我的才干的,
假如他死了, 你就不会那样看我了!”
我一甩手, 将我的马蒂尼打翻在地.
这是,我意识到, 有些喝多了.



,伙计,喝多了吧!” 斯文森先生从门外探出头来, “ 埃拉,没事吧,你们?”



没事,” 埃拉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我就知道和女人在一起总要出事, ,老伙计,这可是经验喽.”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服了我一把, “ 我送你回家吧.”



斯文森先生把我送到门口, 找来他自己的房车: “ 你坐我的车回去,喝醉了,肯定开不了车的, 我开你的车回去好了.”



我想拒绝,又想向刚才的失态道歉,但不知斯文森先生听到没有, 天呀,他最好是什么都没听到,我内疚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斯文森先生仍然笑咪咪的: “ ,好女人多的是,不要想那么多,早点回去睡吧.你有的是明天.” 说完, 让车子往我家开去,我从后窗里, 依稀能看到雪中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第二天早晨, 我在头痛欲裂中被一阵电话铃吵醒:



,是沃顿.科林斯先生吗?”



是我.”



我是事务所主管人事的丹, 我很遗憾的告诉您,
昨天夜里, 斯文森先生在回家路上遭遇车祸, 今天凌晨去世了, 我们都很难过, 另外,恭喜您, 您的首席律师的任命很快就会被通过的.” 我脑子轰的一响,扔下电话, 侧身倒在了床上, 窗外, 一堵雪白的墙在向我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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