矇矇睡夢電話急叩，摸出手機看了時間AM9：05！也不知是誰這麼白目，哦~原來是姑婆玉，放著電話讓她自言自語吧，我繼續入夢~。

再次被吵醒已是十點多，姑婆幫的女人們相約去牧場，迷迷糊糊走到浴室，拿起牙刷含在嘴裡，一屁股就坐在馬桶蓋上又打起了瞌睡，突然覺得身體往後仰了一下，差點摔的四腳朝天，真是阿彌陀佛，好在馬桶不是很高，這一摔整個人清醒多了，漱洗過後問著鏡中的自己，今天準備好做壞事了嗎！擠出牙膏把鏡中的自己，頭髮塗白眉毛途白嘴唇也塗白，還有呢？自己對著鏡子儍笑了一下。

 四個加起來兩百多歲的老女人，説的好逛牧場，説穿了是逛牛郎店，看了場朋友的活春宮！朋友説這個年紀未出嫁，至少也得經歷一下人生大事，於是再度舉起戒了四年的酒杯，面紅耳赤之下失身較自然！因為喝醉了嘛！但最後關頭我還是選擇了臨陣脫逃，怕萬一得病，傳出去可就難聽了。

 幾個自認為長得算漂亮的女人，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從年輕到現在，一直不受青睞！哎！算了！反正老姑婆已成事實，也被叫了十幾年了，從年輕開始無時無刻都想抓住，每一個被愛的可能，直到流沙歲月在我的身上，刮出一條條深淺不一的紋路時！我想應該也是放棄追求的時候了！但五十幾歲的時候，我再度遇見他。

當時我們幾個瘋女人打賭著，不穿內衣逛街購物，我還是偷偷穿了，結果大庭廣眾之下，受到朋友們偷襲，嘻嘻鬧鬧的解開我的內衣拋向空中！不偏不倚就落在剛停靠路邊的車頂上，駕駛下了車看到車頂的女性內衣，再看到一臉緊張的我，還刻意擺出睜大眼咧張大嘴的色表情！真像是兩津堪吉，最後一臉粲然的鎖上車門，我只好趕緊拿下來塞進手提包裡，朋友們也狂笑著，當晚我竟然是想著他粲然的笑容入睡！真是瘋了。

 第二次遇見他，是在一個雨後的早晨，在我去超商買御飯糰的路上，一輛急駛而過的車，濺起了水花噴的我一身像大花貓！正想咒罵時，車子停住又倒車回來，他下車猛道歉說要幫我把衣服送洗，我説不用了自己洗就好，轉身走進超商買早餐，他也跟進來説表示歉意，早餐就讓他請吧，找了角落位置坐下，他也跟過來坐下問了我一句，還記得他嗎？然後用雙手罩在胸前，接著舉手畫出拋物線，搭配上音效咻碰車頂！我笑得差點噎到，他急忙拍我的背説快喝一下飲料，我想起來了，急忙辯解著朋友們的惡作劇啦！難為情的説該回去換衣服準備上班了，他隨後也追出來問我的名字，有空的話想請我吃飯，我微笑著說好啊，哪天我們又不期而遇的話再讓你請吃飯，在回家的路上我思索著，滿街的年輕美眉不約，不會以為我是寂寞的富婆吧？

 對著穿衣鏡換衣服時，看著自己已不再年輕的軀體，突然開始期盼不期而遇的到來，整整近兩個月，同一時間走往超商的路上，一天天過去不再有他的蹤影，哎！這把年紀還期待著什麼呢？

七月，兩個月後的七月天，詭異的天氣，一下熱到爆漿，有時雨下的讓人措手不及！而偏偏這個時候外調台北出差，台北廠對我們提供的控制軟體有點意見，派我去了解一下，想想也離開台北多年！路，也已多半不認得了！出了車站坐上公司派來的接送車到公司，一進門就感到不友善的氣氛！竟然聽到怎麼來了個老的！難怪軟體不行！然後幾個臭男人開始大笑，我聽了實在超不爽，助理拿給我一疊數據，要我先了解一下準備開研討會，我大至翻了一下後説，哎喲喂！數據這麼爛喔！硬體不行了就要趕緊看醫生嘛！話剛説完電機部門就群起圍攻！本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酸人的本事也不輸人的！有人進來説總工程師又要來催了，果然一進門就喊著剩沒幾天就要交件了，到底查出原因了沒有啦？來支援的軟體工程師到了沒？那些傢伙説那個老女人就是了啦！

他看見我就説原來是妳啊！真是好久不見，我不爽的説你們台北廠真好混，有問題的硬體不改，居然修改我們的軟體！然後做出一桌子自得其樂的爛數據，這個笑話一定要回去宣傳給同事們聽，那幾個混蛋聽了，就用力的把資料甩在桌上開始激辯！他則是忙著打圓場，然後請大家到工程部重測，重複測試修改到深夜！事實勝於雄辯，有人説降線圈數效能反而上升！這根本就沒道理啊！我説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不是有人自以為是，大家也不用這麼辛苦，他為了緩和氣氛，就帶領大家去吃宵夜，我則是直接就回旅館休息。

隔天一進公司，電機部的有些人還是看我不順眼，説話充滿了歧視味道！我也對著他們説，你們有多討厭我，我就多討厭你們，科技產業本來就是不斷研究學習，變頻早已是趨勢，甚至多向變頻，有些還顛覆了早期的概念，不喜歡被女人超越就多學一點，不要只會嗆聲，反正工作報告上傳完畢我就走人了，你們要故步自封弄爛數據我也不反對，總工程師也來了，開口便説要犒賞各位的辛勞請大家聚餐，我翻了翻他的衣領故作親密的説，親愛的，你看不出來他們想殺我嗎！然後憋著笑意走了出去。

回到旅館馬上躺平，想著如何混完這剩下的五天差假，覺得有些疲累了，還是再補睡一下吧，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心裡一直想著他是否忘了，如果我們再度不期而遇，就請我吃飯，真希望他能想起來，哎～覺得自己快要發神經了！算了，趁早回南部吧，反正在這裡也不怎麼受歡迎，在車上看著窗外的景物快速的掃過，有點失落的心也漸漸平息，我也沒有提早回公司，畢竟出差假還有五天，於是開著自己的垃圾俊去港口，一口氣買了幾千塊的海產，等晚上跟姑婆幫的朋友們玩燒烤。

回程電話鈴聲響了，沒看過的電話號碼，才接起來就聽見男子的聲音説，親愛的，妳是否忘了我們的約定了？我們不是説好的嗎，再不期而遇就讓我請吃飯啊！一時之間我不知如何回應，他並沒有忘記我們的不期而遇之約，是我自己太心急了！我故作淡定的説，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我自然就得滾蛋囉！再說欺負我的人又那麼多！我只好逃回來囉！電話那頭傳來誇張的笑聲説，拜託啦！妳的本領大家都見識過了，誰還敢欺負妳啊！託妳的福現在電機部門沒那麼囂張了！然後我們突然都靜止了！一下子不知該用什麼話題繼續聊，好不容易擠出我現在正開車，待會兒再聊了這幾個字。

八月初的高雄陰雨連天，懶得出門躺在客廳擺好的瑜珈墊上，雙手枕在頭下想著陳年往事，忽然聽到手機響起，接起電話是他的聲音，開頭就問我在忙嗎？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我回答說可能在發呆吧！沒聽到電話響了，他又説快中午了一起吃飯吧，我載妳去個特別的地方吃午餐，我淡淡的説好啊，走出大樓門口時姑婆幫的朋友們也來了，我的視線望向逐漸靠近的他，大致介紹之後，朋友們開始問東問西，姑婆玉更是過份的挽著他的手説可不可以一起去！此時我的心中燃起了一把無名火！直到看到他客氣的拿開姑婆玉的手說，不好意思另外還有約了人要談公事，結果是到他朋友開的養蝦場，邊釣邊烤邊吃到傍晚，我們開心的聊開了，我試探性的問他有幾個孩子了？他則是邊玩弄著釣竿邊説，以前讀夜校的時候，喜歡上同校不同班的女生，那時候因為家裡很窮，有些自卑，所以只敢偷偷的喜歡，晚上下課也都是走同一條路，我就一直在暗中的保護她，可惜不知發生什麼事，再也沒有她的蹤影！

我嘆了口氣説，我家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因為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要讀書，所以我讀的是夜間補校，白天到老師家開的電子工廠上班，原本我跟班上一個男生互相要好，也常一起讀書假日也一起出遊，二年級下的時候，同學邀約去南港出遊，大家都知道我們在一起，所以就瞎起閧要我們玩親吻，因為我的少女矜持所以不敢，其他大膽的女同學就説，我不敢就讓她！看著同學跳上他的身上擁吻的剎那，我只能裝不在乎的説，家裡有事要先離開了，其實我是哭一整路回家，之後我跟他就只是同學關係，畢業後來因為房東要收回房子，我們只好搬到南部投靠親戚，為了不想讓親戚看不起，所以也是在職進修找到大公司拼命賺錢，結果不小心就到了沒人要的年紀了！

他聽完後就大笑說，真的沒有人要就送給他，說我長的跟他想找的人很像，於是又説了一段故事，有一次放學晚了，沒有搭上最後一班公車，只能從松山圓環走回去，因為想保護她所以一直跟在她很後面，走到了民生社區靠近大擋水牆時，發現接下來一整條的路燈都沒亮！看了手錶已十二點多了！見她蹲在電線桿下哭，就走過去説妳要哭到它亮喔！我們同路就一起走吧，我拿出手電筒照著路，邊跟她說我們讀夜校的，一定要準備手電筒，走過高大的圍牆石梯，下來就是傳說鬧鬼的荒廢磚廠，有幾隻狗兇狠的叫著，穿插著見鬼的狗吠聲，本來跟在身後的她，就跑向前抓緊我的書包，過了磚廠到了上塔悠路，那時已經到我家了，我也沒跟她説，就一直跟她說話壯膽，後來她一腳踩空，差點掉落一旁大水溝，把我的校服也扯破了！看著她哭笑不得的樣子，我也不想再責怪她了，就大膽牽著她的手，陪她走回內湖大橋附近的家，自己再走回日據時代舊派出所的家，時間半夜一點多，縫衣服縫到兩點多，再洗澡做功課就四點了。

聽了他說的故事後，內心不斷的翻騰，那麼多年了，他要找的人竟然是我！怪不得我們天南地北的，出現幾次不期而遇，是天注定的嗎？我説如果找到她了你會想怎樣，他的回答竟然是如果她結婚了過的很好，那就不打擾她了，如果過的不是很好，就想辦法讓她過得好，我放下手中的插子，把椅子挪到他旁邊，靠著他厚實的肩膀説些我以前的事，他突然用力的摟著我轉頭就親了我一下，一直抓住我的手好久好久都不想放開。

廖瓊鈴  2020   高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