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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19 17:51:33瀏覽3564|回應23|推薦265 | |
好夢雖易醒情書成史詩 讀鍾肇政初戀情書集「苦雨戀春風」乙書札記 台灣文學大師鍾肇政九二華誕(2016.01.20.)蔡英文送他一條大紅圍巾,讓他很高興。他這本初戀情書集出版於二零一五年二月,厚達六七六頁,中日文對照,減半也有三三八頁,原文係日文,由張良澤、高扳嘉玲譯成中文,鍾老親自監修。這書出版者乃「秀山閣私家藏版」由「桿魚禾森文化事業」印刷,精裝限定本三百冊,標示非賣品,但我是在台北大安公園附近的飛頁書屋以一千五百元台幣購得,算是贊助款吧。 出版年輕時的情書的確很新鮮,何況兩位當事人都還在。張良澤曾於二零一一年去電書中女主角R女士求證,她說自己的信件已於結婚前夕自行處理掉了,且否認與鍾青年(二十三至二十四歲)之戀情,她只是同情他的「孤單無助」而與他通信而已。張認為是鍾一人單戀或兩人相戀已不值爭議,但在十九個月(1946.9.-1948.3.)的通信期間讓鍾寫了二六四封逾三十萬字的「自白書」激起一位文學青年瘋狂訴衷情,R女應引以為傲。更奇特的是信件中找不到「接吻」「愛撫」字眼,完全是形而上的苦悶與感傷,所談的不外是心理、哲學、世界文學等抽象學問,這和一般人所認知的情書大異其趣。 問世間情為何物?充滿浪漫理想的人說愛情是無價的,但走過坎坷情路的務實派會不屑的說那是藝術家或情郎的夢囈。R女是務實派,婚前把信件處理掉是正確的,鍾刻意保留這些信自有其用意,但若被妻知道她不跳腳才怪,沒人能容許另一半的心另有所屬吧。 編譯者張良澤用心良苦,從一九九二年十月就替鍾保留原稿,發現是鍾的情書如獲至寶。他花費近四年(2011-2014)從事煩瑣的整理作業,共計十五個步驟:(一)將原信貼於白報紙上(二)找尋前後頁的連接(三)影印放大(四)判讀字跡(五)請人打字(六) 日文初校稿(七)日文二校稿(八)把日文二校稿寄給原作者確認(九)著手翻譯(十)中文打字(十一)校訂中文譯稿(十二)開始排版(十三)中文二校(十四)編排順序(十五)最後確認。該書問世,何其不易。 鍾老的自序以「夢」為標題: 就說那是一場夢吧 過了將近七十年的一場註定破滅的夢 如今回憶仍覺得那是一場美麗的夢 在夢中我幾乎拼命的寫寫寫 有一句話說人生如夢 而我就只做了這麼一場美麗的夢 我渾然不覺那是必然破滅的夢 或許它是必然破滅的夢所以美 呃那確乎是一場美麗的夢 夢破滅之後留下來的是苦澀的但卻也是甜美的 這就是人生吧 也是編譯者的高扳嘉玲從女性觀點認為R女士婉拒 情書屬個人隱私,公諸於世勇氣可嘉。讀者會急想知道這些情書都寫些什麼?我就以「男人戀曲」試圖將重要的情書內容加以串連,以窺全貌: 男人對坐在對面的R女動了凡心,提筆寫第一封短函:「R小姐:剛才實在很抱歉,我終於成了厚顏的男人了,無限羞愧,不過也自以為可憐。拜借的辭典耽擱太久了。謹申謝忱,多謝多謝!」(1946.9.15.)隔了五天再寫一封短函,又隔四天,信的內容加長好幾倍,「於是我決心直接碰碰看,打算晚上邀妳出來好好一談。可是正如妳所看到的,終至使我驚慌失措,落得只能寫這封信。」「我本來就沒有戀愛的資格,--倘若以上所寫的全是我一個人妄想的偏見與誤解的話,只要明確地寫一句"你誤解了"就好」男人還特別交待「我們之間發生的事,目前最好不給任何人知道才好。」(1946.9.24.)男人第八信抄了一首詩送給R女:「月光輝映在科羅拉多/切切思念/一想起戀愛的日子/懷念之情益甚/美好的夢破滅了/如今妳在何處/一如科羅拉多的月亮/妳也在等我」(1946.10.4.) 一個月後,男人大為驚喜,「做夢也沒想到妳在等我,疲憊至極的身體還上夜校的課,對不起!對不起!等人的辛酸我也經驗過幾次,所以很了解,很冷了吧,而且驚恐了吧。」(第十五信1946.11.11.) 再隔一個月,男人的第二十二信提到對婚姻的看法:「今朝妳的來信說,對結婚感到幻滅或對男人的殘酷等若干話語,我想說一句,我對女性也抱持同樣的想法,--文豪們所描畫的女性幾乎是對女性的痛罵,我讀了完全同感。--我是抱持最殘酷的女性觀的一人。在龍潭因為妳而改變,但基本上是如此,但也覺得似有例外。」「因為世間只充滿寂寞呢!認為那樣也不錯的人就那樣吧。只是純潔的人與最不純潔的人交往的大悲劇,構成了世上的小說、文學、詩。我想知道這一點就好。」(1946.12.10.) 隔年三月初,R女來訪宿舍,讓男人好高興。在第四十七信(1947.3.5.)中,大談西方哲人思想:「榮耀文藝復興開頭的但丁的神曲,也不過是空虛歪曲的人生觀而已,視尼采為狂人而詆毀。康德的唯物論是只見奇怪,把泛神論帶到神那邊。」接著有所感的寫下「這幾位大文豪詩人全部以悲慘而終,他們留給人類的功績看來也只是虛無。---」男人繼續把他最喜歡也信奉的一句羅曼羅蘭名言介紹給R女:「世上唯一有意義的人生,是面對原原本本的人生而去愛它。」強調正面去面對人生,不逃避、不畏懼,一切的悲慘迫害皆自身承受,知之且愛之。「最後的愛之,也就是羅蘭的真髓。」 在經歷二二八事件,男人的第四十八信(1947.3.8.)憂國憂民之心隱約可見。「 此後一個月中,男人幾乎不到兩天就寫一信,文思如泉湧。第六十七信(1947.4.11.)的結尾終於寫出男人對R女的愛意:「我愛妳,我認為妳同樣的愛著我。終於不顧一切地寫出來了。」這是不是男人的一廂情願? 兩個月後男人的熱情有些冷卻了,在第一二二信(1947.6.11.)中又有「妳的想法很對,同在一個機關服務的話,結合的可能性很小。」「彷彿不祥的預感頻頻湧現。」隔一個月的第一四八信(1947.7.13. )中又透露出男人的直覺,R女的母親並不喜歡他當女婿。但男人並不會屈服,決定治好耳疾再升學,以取得不會讓人羞恥的頭銜。(上)(2016.02.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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