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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4 18:00:26瀏覽201|回應1|推薦9 | |
陳希烈在秘書省的官廨中也備着一副軟榻,睡了半個多時辰起來,精神愈足。 重新整理了衣冠,他招過小吏吩咐道:“今日便早些會食,老夫還得到政事堂批閱了奏章再回府。”
“喏,這便安排會食。” 另有随從扶着陳希烈起來,道:“相公這兩日還得盯着一個九品官,真是辛苦。” “莫惹事便好啊,他既到了這清閑衙門,也該安生一段時日。” 想着今日會食之後秘書省也就散衙了,陳希烈一路到了中堂,隻見薛白正在與一衆官員們談話。 蔣将明、蕭穎士等人都是撫須沉思,反而是晁衡,一副很興奮的模樣,當然,他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是這樣。 陳希烈上前,朗笑道:“在聊何事啊?會食吧。” “陳監,狀元郎說,想給聖人上書,增加秘書省司職,重振蘭台聲望!” “不急。” 陳希烈還未反應過來,一封紙稿已遞到了他的手裏。 薛白站到他面前,道:“我有幾個想法,陳監請看如何。一則,秘書省可在《群書四部錄》的基礎上,編纂一部集大成的類書,凡經史子集百家之書,天文、地理、醫學、技藝之言,皆纂于一書;二則,秘書省的書籍副本與其供諸司及官人借閱,不如開放于國子監生徒及諸州舉子,乃至天下好學之士,方物盡其用;三則,我曾向聖人獻上‘活字印刷術’,旁處或許無用,秘書省卻可有一套刊印模版,除刊印古籍之外,更可刊印聖人诏谕于下人,弘我大唐文章之盛……” 陳希烈雖還不怎麽聽得明白,卻已敏銳地察覺到這三件事每一件都不可以。 他涵養還是有的,心中雖否定,臉上猶泛着和藹的笑意,道:“待老夫仔細看過,過幾日再談,先會食。” 薛白深谙這些門道,不肯給他推诿的機會,道:“我們已談論了一會,皆認爲可行,不如請陳監上書聖人如何?” “不可啊。”陳希烈隻好道:“三者皆非小事,先說這編書,二十餘宿儒檢校多年,尚且連書目都沒能編好,編修一本大成的類書又得要有多少人?花費多少年光景?不可不可。” 薛白也不知是天真還是無知,應道:“既是大唐盛世,豈有做不成的?若是學者不足,可廣征天下學者。我們方才皆認爲,國子監祭酒、集賢殿大學士韋公可擔主持此事之重任。” 陳希烈搖頭不已,根本就不聽這些,繼續道:“至于開放秘書省供普通學子取閱書籍更不可能,到時損壞了秘府藏書又如何?不可取,斷不可取。” “只拿出副本即可,同時多招募吏員管理,左相欲重振蘭台聲望,豈不該有更多學者、官吏嗎?既然這些東瀛學子可抄錄圖書,反而大唐學子不能借閱不成?否則,若百千年之後,此間書籍腐朽而無人問津,還需到東瀛去找他們抄錄的書籍不成?” “胡言了,胡言了,招募學者、官吏?何來如此多錢财供你揮霍?” 薛白道:“文章傳世,紙是死的,人是活的,先人未有紙筆之前,口口相傳,使傳承不丢。今我等有筆墨紙硯,有印刷術,有這盛世底蘊,爲何将八萬卷圖書束之高閣?爲何使飽學之士無一展所長之地?奈何揮霍錢财如泥沙也不肯拿出小小一部分來繼往聖之絕學?” 蔣將明、蕭穎士等人本在沉思,此時終于有所動容,緩步而出,站在了薛白身旁,雖未語,卻已表明了支持此事的態度。 陳希烈雖不了解那“活字印刷術”是何物,卻知一定也是紙上談兵、華而不實之物,連連搖頭,也不再各個反駁,開始敲打起薛白來。 “少年人做事難免好高骛遠,你初入仕途,萬不可沾染這誇誇其談之風,該腳踏實地好好校書才是。” 薛白剛入仕,有的是閑工夫,遂打算春風化雨地感化這陳希烈,道:“我不才,以爲這三樁事,皆可以文辭修飾大唐盛世,彰聖人千古之功業,左相還是上書聖人,一切聽憑聖裁爲妥。” “是呀!陳監。” 一個矮個老者竄上前,又是晁衡。 晁衡說話時上下點頭,手舞足蹈,語氣抑揚頓挫道:“若是聖人能答應,一場盛事啊這是!我等有幸參與到如此盛事當中,不枉此生!” “不可理喻。”陳希烈哼了一聲,擺手道:“此事斷不可能,莫再多提了,會食。” 衆人當即失望,紛紛哀歎。 薛白只是笑笑,老老實實地會食。 陳希烈見這豎子胸有成竹的模樣,反而覺得不安,會食之後再次將其私下招到廡房中叮囑。 “莫要再惹禍上身了,可知你大鬧禮部一事餘波尚且未了,如何還敢攪動事非?” “左相何必如臨大敵?不過是上書提些事關清水衙門的小建議。” 陳希烈因這輕描淡寫的態度被噎了一下,氣得差點甩了袖子,只覺涵養漸漸不夠用了。 再瞥了薛白兩眼,他愈覺焦慮,不得不提醒道:“今時不同往日,你若敢繞過本相,直接向聖人上書,可就犯官場大忌了。” 薛白平靜地點了點頭,正要答話。 陳希烈又道:“你若讓國舅上書,他便是越權。” 堂堂左相之尊,卻是連敲打警告都顯得綿軟無力。 “國舅插手秘書省之庶務是越權,然而國舅若領銜秘書省,再提此事,便不是越權了。” 一句話入耳,陳希烈眼皮一跳,縱使再有涵養也終于失态了,狠狠地威脅了一句。 “你等當右相還能容忍此事不成?!” 薛白見他急了,不再逼迫,放緩了語速,道:“其實聖人若能批允,三者皆左相之政績,到時蘭台聲望大振,天下學子視左相爲恩師,更兼引導市井輿情,爲天子之喉舌。這般功勞,左相若不肯要,如何攔得住旁人伸手來拿?” “休得花言巧語。”陳希烈正色叱道:“老夫不是這等貪戀權柄之人。” 他背過身去,看着窗外的青天白雲,老目中卻泛起沉思之色。 薛白語氣誠懇,分析道:“此三者放在過往确是難實現,但随着廉價易得的竹紙出現,早晚會對書籍、學術産生影響,變化是必然的。左相是選擇靜觀其變,等待旁人搶先一步,還是主動迎合聖意,展現身爲臣子的忠心,身爲宰執對天下士民的擔當?” “你莫再勸了。” 陳希烈一不小心,揪下了兩根胡子來。 之前他不停給薛白灌各種道理時都是雲淡風輕,在這一刻反而亂了心境。 仔細一想,依聖人好大喜功的性情,若上書,必能讓聖人滿意。問題在于,右相與世人如何看待此事? 依薛白最後說的道理,右相那邊其實是可以透個底的。 “不可急躁,待本相再考慮考慮,謀定而後動。” “我雖不急。”薛白道:“但左相也知,如楊钊、元載等人,都是官場上的鬣狗,見到肉就會撲了上去咬。” 陳希烈是何感想不提,決定權不在他手中,終究是不能夠答應下來,只好正色道:“都說了,讓你莫輕舉妄動,本相自有主張。” ~~ 陳希烈清晨出門時還是鎮定灑脫,是日回到宅中卻是滿懷心事,揪須沉思不已。 “阿翁怎不高興?可是弼馬溫沒降住,要大鬧天宮了?” “這哪是弼馬溫啊。”陳希烈喃喃道:“反是要逼着老夫去西天取經了。” 既這般說,他心裏已有些隱隱傾向于向聖人上書,將這聖眷先搶下來。 一夜無眠。 陳希烈素來注重養生,已多年未曾如此輾轉反側。 想了一整夜,他終是不敢瞞着李林甫獨自吞下這功勞,次日一早起來便匆匆要趕往右相府。同時因不放心薛白,還派了個随從到秘書省盯着。 果然,李林甫一看薛白的奏稿,當即臉色一沉。 “一天都不肯安生!” “是,他本該是下個月再到秘書省,官服都沒製就鬧出了此事。”陳希烈撫額不已。 李林甫目露不悅之色,輕輕彈了手中的文稿,話鋒一轉卻是喃喃道:“順承聖意啊,你我既不能反對,倒不如順水推舟。” 陳希烈小心提醒道:“隻恐有人不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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