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似乎更老了。

無意間的偶遇，卻不時泛起心中的漣漪。對於她的過去，我一無所知，每每的不期而遇，卻讓我思考人生充滿戲劇性的變化。

一位穿著打扮得宜的中年婦女，浪跡街頭，跟著一卡形影不離的皮箱，像是她的伴侶。蘇格蘭裙套裝，略施脂粉的臉頰，從她的外表，你看不出她有什麼異狀。細緻的肌膚，優雅的姿態，棲身河濱和小巷，像隻迷路的鸚鵡。我在白天的時候看見她，她用鄰家門口的洗水槽梳理，我在購物的時候看見她，她座在賣場外的木椅上發呆，我在等車的時候也看見她，她像要遠行，卻一動也不動的未曾離開板凳上，從白天直到黑夜。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自從認養了一隻流浪狗，屈指一算，也有三年多的時間。一個疑問放在心裡這麼久，想想也挺難受，只是我不想三姑六婆的隨意猜測，如狗仔跟拍的惹人厭煩。我只是一個陌生人，就只是一個陌生人，對她而言。

她，頭上的髮，似乎更白了。

我以紙飛機掠過的目光，努力的拼湊，她失焦眼眶外的神態樣貌。不回家的女人，心中可能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和委屈；不回家的男人，心中正在編織什麼樣的故事和情節。答案總是：『一個個未發酵完成的麵包。』

她，不安的唇語，似乎頻繁了。

套句諮商的理論基礎，若案主不覺得她有病，沒有自傷或傷人的意圖，也沒有主動求助的意願。我非社工，也非心理師；我非醫生，也非她的親友，在主被或被動的因素之下，只有止於心靈上愛莫能助的同理。只好在一旁自圓其說：『假若她能好好的在這方圓五百尺之中，過著極簡生活，沉澱她的過往；假若她能好好的漫步，也許有一天當她領悟愛別離苦的哲學，感受人間四季之美，那樣的歷程雖然艱苦，結局未嘗是辛酸的。』

我當保持君子的風度，體會距離的美感，和對人的基本尊重，遠遠的觀察，不要揭發人的隱私。就好像走在街上，從小和我居住在同一座城巿的一些人，雖不知道他的名和姓，卻可以看著他成長和衰老一樣。

鶴在外飛舞，享受自由的可貴；松樹躍上枝椏，品嚐松果的美味。人生的喜怒哀樂，濃縮在一卡皮箱裡上演，該抛棄，詃帶走的，該揮別的，該懷念的，總有一天會煙消雲散。就當她是天地之間，一片任我翱翔的浮雲吧！

下雨是水氣的凝結，又因陽光而蒸發，而回歸自然。我突然想起李白的詩：『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看戲，不一定要等到故事最後的結局，也不用因不完美而覺得遺憾。是呀，人生有多少的歡樂時光呢？拖著行李箱的女人，就當她是在旅行，練習人生的課題，一切終究風輕雲淨。岸上一片黃葉飄落，再平常不過，我就不要一味的庸人自擾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