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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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1/23 08:42:27瀏覽976｜回應6｜推薦14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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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入城，城郊綠野之闊，李漢總覺熟悉，心中一動，忙問了身旁的人：「這城叫啥名啊？」 那人答道：「似乎是叫青城，瞧這綠草如茵，倒也名符其實。」 李漢全身一震，登時汗流浹背，心道：「離了三年，我終於回來了。」 待到戲班入了城安頓了，李漢才將事情始末告訴洪爺爺。 洪爺爺笑道：「那可好，這齣戲唱罷你便回去吧，爺爺這有十兩銀子，你且先收著，這段日子以來辛苦了。」李漢無法推拖，只得謝過，靖紛堂的人紛紛上前道喜。其實靖紛堂的人皆有苦楚，是以互助如同宗家人，今見了李漢得以回家，皆為他而感到高興，這點絕非虛情應和。 李漢向洪爺爺道：「洪爺爺，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讓我回家見我娘子？」 洪爺爺笑道：「自己家人別客氣，去看看吧，明日戲開始之前回來便好，以免你牽腸掛肚的。」李漢謝過，便急急望燕莊奔去。 李漢到了燕莊，見其變不甚，心下慨然，不禁熱淚盈眶，心道：「不知萍兒是否在家裡等我？」一顆心砰砰狂跳。 直奔至了家門前，卻見大門深鎖，櫺瓦蒙灰，似是久無人居。 李漢只覺眼前一暗，頭腦昏眩，全身如墜入冰窖之中。李漢心道：「萍兒呢？她究竟去哪裡了？我又要望哪才尋得著她？」舉頭四顧，只覺四方無異，八方皆同，不知何處為去處，便頹然坐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又不知這三年來朝思暮想的，為的究竟是什麼？李漢便這麼坐著，傍晚才回去。 回了戲班，眾人見他面有苦色，紛紛上前關心，李漢只說了句「沒什麼」便不再說下去，眾人心知有事，也就不問了。 開戲當日陰雨欲落，天氣並不甚好，臺上眾人輪番上陣，卻要輪到李漢了，李漢正要唱李生妻獨守空閨，哀怨丈夫的段子，此刻他更有所感，拉著嗓子唱道：「相公啊~我等你等得苦啊……」這當子越唱越是心酸，越唱越是悲悽，臺下觀眾聽他唱的真切，不禁大鼓其掌，甚至有頻頻拭淚者不乏。 直至戲罷，眾人要上臺謝過時，李漢忽瞥有兩名女子出場去，其中一名卻是柳萍！李漢大急，妝還未卸，只脫了厚重的戲服便欲追將出去。一旁的一名戲子見了，連忙抓住他，問道：「李漢你做什麼呢，就要謝戲了！」 李漢急喊：「放開我！那人是萍兒，是萍兒啊！」 那戲子一驚，忙鬆了手，李漢便追將出去。 待李漢追到了棚外，哪裡還見到柳萍的身影了？他當下便直直跑去，有路便尋，街道巷弄，市場集商，幾乎是要將整座城都尋遍了，卻仍是不見柳萍的身影，便於此時，天空忽地下起大雨來，李漢又奔了一陣，終於累倒在地，而倒下之後，微覺有兩人走進他身邊，只聽一個嬌憨可愛的聲音說道：「少奶奶妳瞧，是適才那個唱戲的，怎地倒這了？咱救他好不好？」便不醒人事。 ※ ※ ※ 李漢再次醒來，自己正躺在床上，給人掖好了被褥，欲要起身，便覺四肢百骸，無處不疼，不禁「噫」的一聲輕呼，卻驚醒了趴在床緣的女子，那女子抬頭，卻不是柳萍是誰？ 李漢心中狂喜，也不顧身上痠疼，忙請伸手握住柳萍的雙手，笑得一張嘴都快裂到耳根子後頭去了，叫道：「萍兒！萍兒！我可終於找到你了！」柳萍亦是激動萬分，眼角淚然，只道：「你可終於回來了！」欲言又止，面色驀地淒苦，眼淚如斷了線珍珠落下。李漢道：「怎了？萍兒！怎地哭了？」語盡溫柔，柳萍的淚又流得更疾了。 正當李漢不知該如何是好，門外卻響起了一陣：「少奶奶！那人醒了嗎？」一名ㄚ鬟走進房。李漢頓時茫然，問道：「什麼少奶奶？」柳萍身子一顫，面色一沈，抽開雙手起身退了兩三步，豫然半晌，才道：「我嫁給了楊書。」李漢心中一震。 自那日李漢同商隊出村遇了盗賊，有些人跑了回，卻有人是下落不明的，而那些沒有回來的自是兇多吉少，這事給柳萍知曉，傷心欲絕，憶起夫妻二人過去種種，正是芳心欲碎，珠淚連連。 柳萍本生得嬌美，其憔悴之態，我見猶憐。柳萍本欲終身守寡，而那楊書見柳萍如此，心中憐惜，兼以眾人皆以為李漢身亡後，楊書念柳萍一人，不時慰問，幾乎是日日拜訪，卻說蜚語傳處由鄰家始，傳言街巷，皆道柳萍假守節，無不對其指指點點。 卻說這日久也會生情，楊書自己尚未娶妻，連日下來又壞了柳萍清譽，便想將柳萍娶進門來。柳萍初時不願，但家中所剩無幾，難為李漢料理後事，楊書以此事作為交換，柳萍便答應了楊書。 一日法事進行時，李漢的三魂七魄卻是無論如何也招不回來，柳萍悲從中來，不禁放聲大哭：「相公！就是連你的魂也不願來見我最後一面嘛？」驀地大風入屋，揚擺招魂幡，此情此景，竟是李漢始入靖紛堂所作之夢。 日後楊書不顧家裡然反對，執意立柳萍為正室，對她更是千般照顧，百般照料，一日楊書欲請戲堂唱戲於族中，便問柳萍，柳萍心裡邊忽悠悠的，只問道：「有沒有唱夫妻重逢的？」 楊書知她憶起了李漢，心中憐惜，溫言道：「有新曲『憂山調』，這不咱就聽這戲？」柳萍應了聲，楊書心中暗自悽涼：「卻不知日後我去了，妳會不會也這般念我？」 是以李漢在臺上唱的是相思之苦，柳萍在臺下聽得是頻頻落淚，那一字一句，一抑一揚，無不是唱到了心坎裡邊。戲曲唱罷，柳萍難過不能自己，也不等戲子謝戲，只得先出了那棚欄之外，正巧給李漢見了，疾疾地追了出去。 卻道是造化弄人，李漢這千般找尋，萬般徘徊，本是無望，豈知卻倒在楊家不遠之處。柳萍心中悲淒，本不願多管，卻見天雨淋去了李漢臉上那胭紅素白的旦妝，柳萍心中一震，兀自驚疑不定，當下趕緊叫下人抬了進去，煮了暖身的熱湯，自己親自照顧，亦將李漢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知其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丈夫。一時間，內心激盪不已，柔腸百轉，又是想問他這些年到了哪去？又是想問他為何現在才回來尋她？滿腹疑問，卻又不知先問什麼才好。但李漢醒來之時，卻是什麼也問不出口，見他在自己面前笑的開心，緊握著自己的手叫萍兒，柳萍自是歡喜不已，卻在見到自己腕上那隻玉鐲子，正是日前楊書所贈，驀地身子一僵，心中悲淒，流淚不能自止。 李漢心中茫然，半晌不語，忽瞥柳萍身著華服，面頰稍豐，心中暗想：「我先前汲汲營營的，不就是為了能她能穿好吃好、衣食無憂嘛？今日見得如此，我應該感到快慰才是，倘又跟著我，豈不又要吃苦？更何況，我只是個唱戲的，娛人求生，居下九流……」便強作笑顏對著柳萍道：「萍……楊夫人。」柳萍心中一涼，卻聽李漢續道：「能再見妳一面已了我一樁心願，事已至此，便這般吧，多謝相救之恩。」說著便起身要走，柳萍本欲上前去攙，李漢搖了搖手，示意不需。 直到了李漢要走出房門，柳萍忽地急道：「那……先喝碗湯再走吧。」此言一出，二人心裡皆是一動。 李漢禮貌笑道：「那便有勞了。」柳萍舀了湯，端到了李漢面前，李漢仰著脖子喝了，道了聲謝，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廂房，出了楊家，出了城門，直到了城郊，卻見四處皆是一片曠野青草，心中茫然無措，卻不知天大地大，哪裡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只聽得自心中一道聲響： 「相公，喝湯。」 有詩為證： 蒼茫九州何處去？ 喟嘆四海天下同。 離離青草天涯盡， 引頸不見炊煙風。 ※ 後人有記戲曲「憂山調」大綱如下： 「燕莊李生，遭賊迫，與妻離，春秋三載，分別兩地，飽受相思之苦。聞有忘憂之山，終將訪得，又與妻聚，偕妻而往，一生避亂無憂，共伴白頭。 豈知夜半醒覺，方知綺夢一場，四顧茫茫。」 ───「憂山調」全文完─── 注釋： ◎ 正旦：戲曲中的女主角。 ◎ 弔嗓子：練嗓子，尋空曠之地，以丹田發聲，使之洪亮。 ◎ 黃麞：狀似鹿，比鹿體型稍小。 ◎ 南劇：流行於宋元南方，多喜劇，亦有悲愁者少數。如「黃樑一夢(悲)」、「南劇琵琶行(喜)」、「長生殿（喜）」等等，此不贅述。 備註：一般戲班子的訓練慎嚴，決不是如小說中這般簡單，會如此般寫，全為戲劇效果。而「憂山調」全為杜撰，當中有文言文、絕句詩記載部分，抑或燕莊、青城、靖紛堂，全為筆者所編，並非實際，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校刊訂正:"麞"打不出來，[玩"藝"兒]為水滸傳用法，與玩意兒通用，"弔"嗓子為國劇專用字，校刊中改成"吊"。 得獎感言中:第二次則是"未"入選應改成"有"入選(銀山)，因為第二次只有校刊投稿入選與否，並不是明德文藝獎，固未排名次。 其他的部份沒什麼可以改了，反正辭意相差不大，謝謝編輯社的同學與學妹，辛苦了:DD 特別感謝評審施澤雄老師:D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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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