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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詩話──論詩意〉傅詩予
2024/10/31 23:17:40瀏覽211|回應0|推薦17

〈雪城詩話──論詩意〉傅詩予

     每逢聽見有人喊著:好有詩意啊,我都會忍不住思考著什麼是「詩意」?

     其實,詩意不一定只存在詩中,它可能存在於小說和散文的某段文字中,也可能存在於音樂或畫中,也可能存在於生活的某種情境,總之詩意可以無所不在。比如我讀川端康成的《雪鄉》,當作者敘述車窗的鏡中暮景以及鏡中有關女主角的舉動時,我感覺到了詩意;比如讀《包法利夫人》,很多場景彷彿是在欣賞一幅畫或者是一尊雕像時,自然有了詩意;比如讀〈荷塘月色〉,寧靜的夜,月光如流水,更有荷塘盛宴,詩意自然雲湧;聽蕭邦的〈雨滴進行曲〉,當指頭觸及鍵盤,琴音幻化成雨滴敲著玻璃窗,這些如夢如幻、具象與抽象的交替感,就是詩意。既然如上述作品等都非常擅長於營造詩意,吸引讀者進入他的創作中,那麼「詩」怎麼可以沒有詩意呢?

     那麼如何形塑詩意呢? 我們從幾方面來探討。

1. 營造物(景)境、情境。物境即外在的景物,即一首詩的背景,情境是一首詩的感情思想,作者對事對物的心靈感受。有情意,有景緻,兩者就形成意境美。如果只有物境,那麼只是一幅風景畫;只有情境,沒有適當的景物來烘托,則不免流於濫情和直白。營造物境和情境,才能情景交融,才能勾起讀者的詩意,才能畫龍點睛的點出作品的深邃處。試讀《雪鄉》P14這一段:

      「在這當兒,姑娘的臉上閃現著燈光。鏡中映像的清晰度並沒有減弱窗外的燈火。燈火也沒有把映像抹去。燈火就這樣從她臉上閃過,但並沒有把她的臉照亮。這是一束從遠方照來的寒光,模模糊糊的照亮她小眼睛的周圍。她的眼睛同燈火重疊的那一瞬間,就像在夕陽的餘暉裡飛舞的嬌豔而美麗的螢火蟲。」(志文出版社)

     作者用鏡中景像與窗外流光交疊所產生的朦朧物境,觀察一位陌生的女子,衍生了虛實相間的情境,自然喚起詩意。

 又比如諾貝爾獎瑞典詩人Tomas Tranströmer1931-2015)的這首「樹」:

“The Tree”

There’s a tree walking around in the rain, 
it rushes past us in the pouring grey.
It has an errand. It gathers life 
out of the rain like a blackbird in an orchard.

When the rain stops so does the tree.
There it is, quiet on clear 
nights waiting as we do for the moment 
when the snowflakes blossom in space.

From Tomas Tranströmer’s New Collected Poems,

translated by Robin Fulton (Bloodaxe Books, 2011)

雨中,在棵樹來回走動

在滂沱的灰色裡,它匆匆走過我們

它有任務。它凝聚雨中的生命

就像果園裡的黑鳥

 

雨停了,樹也停下腳步

就在那兒,清朗的夜裡安安靜靜

等待著,就像我們般等著那一刻

雪花在空中綻放

     這首詩所營造的景,是雨中的一棵樹,在這樣的舞台背景中,樹竟然會走會停下來,作者要對比的情境是「匆匆走過」與「安安靜靜等待」,象徵生命中的某些時刻,我們汲汲營營,最後只能安安靜靜等待雪花綻放的那一刻。

又如美國詩人Carl Sandburg1878-1967)這首「霧」:

The fog comes
on little cat feet.

It sits looking
over harbor and city
on silent haunches
and then moves on.

霧來了

以小貓的步

它坐著俯瞰

港口和城市

安靜的蹲著

然後繼續前進。

      這首詩將霧擬成貓,捕捉了霧在港口移動的幾個瞬間,不只引出詩意,更帶出神秘感,神秘是詩意的階梯。

2.語言的精練與優雅。我想你不會對滿篇髒話,感到詩意吧?你不會對嘮嘮叨叨的一堆廢文,感覺詩意吧雅的文字、儒雅的人,自身就帶有詩意,精練不拖泥帶水的敘述,才能很快地把詩意烘托出來。

3.一般來講,對一篇普通的時事報導或政治檄文你不會感到詩意。詩意是文學性筆墨潤色的結果,詩意對急於知道故事結局的讀者而言,可能是多餘,但卻是文學與故事的根本差別,也是知道故事結局後,你會一再回頭翻閱的原因。就像一部電影,有的看完了,卻不會想再去看,原因就是除了故事,沒有詩意的部分。所以不要把詩寫成議論文,以免趕跑了詩意。

4.詩意不只要求能喚起美的感受,還要是真是善。真善美,才能喚起共鳴,才能不俗,才能使散發出另一層光輝。庸庸碌碌,只求感官的低級聲色犬馬之念,是喚不醒詩意。如上述川端康成對女子的描寫,若演變成淫邪,那整個作品的格調將降至低點,甚至毫無詩意了。

5.最高湛的詩意,是創造性的,前所未有的。時下,尤其是電視劇常演的浪漫詩意,不是追流螢就是賞星河,或看花看雲,這種設計不免有些陳腔濫調。設計的意境,若是罕見的,沒人用過的,自然令人驚豔,映象深刻。這也是歷來藝術風格會不斷產生變異的原因。1968年薩爾瓦多·達利曾在一篇序言中說道: 「第一個將年輕女子的臉頰比作玫瑰的男人顯然是一位詩人。 第一個重複它的人可能是個白痴。」,話雖說得十分諷刺,卻也說出了讀者心聲。不過,若為了標新立異,惡搞詩文,如此創造出來的意象毫無詩意,反而是捨本逐末了。

      以上是我對「詩意」的看法。當然一首詩除了基本的「詩意」之外,仍須具備其它詩的元素,否則和散文小說何異? 只是現下許多名之為詩的,只有「失意」,卻無詩意,連第一層都做不到,何談其它?讓我們先營造詩意的舞台,看來考慮其它吧!

 

202208021完稿於雪城多倫多

 2022/11/00 人間魚詩生活誌vol.11

    The first man to compare the cheeks of a young woman to a rose was obviously a poet; the first to repeat it was possibly an idiot. (https://en.wikiquote.org/wiki/Salvador_Dal%C3%AD)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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