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系列之六

鄉愁是什麼

鄉愁就是我的－龜山島之戀和懷念宜蘭的子弟們

多年前初相見

老天忽喜忽悲

教你若隱若現

龍宮公主下凡到人間

舒展成一望無際的蘭陽平原

龜將軍不敢跨雷池一步

含涙相望

不離不棄

守護在身邊

歲月如歌

年復一年

在芝加哥冰天雪地的湖畔

在馬利蘭滿簍滿串的藍蟹攤前

在聖塔莫尼卡和風輕拂的海邊

你步履蹣跚的畫面

總是映入了我的眼簾

第一次和龜山島結緣，是在關渡師服役的時候。常常陪著長官巡視宜蘭的部隊。當吉普車爬到北宜公路最高點後，那隻海上的龐然大物的出現，就是最佳的暈車藥，不管九彎十八拐怎麼曲折，它總是圍繞在身邊。心想還好當了兵，不然那有機會見到這麼奇特的風景？遠近高低皆不同，晨昏朝夕各有味。蘭陽是個大平原，海岸線呈現弧形，不論身處何地，視線都可鎖定龜山島，所以在平原北面時頭在右，到了南部卻轉到左。有時是烏龜頭，有時是三角頭，更有時頭為龜身所掩，變成無頭之龜。晴天時，它風光呈現；陰雨時，它晦隱難見。日出時，它破霧而出；日落時，它霞照萬千。你到那兒，它到那兒,，忠心耿耿，寸步不離。我才去了幾次，它的影像就深深地烙在我腦海裏。想到宜蘭，就想到了龜山島，它們是不可分割的。

後來讀了黃春明老師的「看海的日子」，才知宜蘭子弟對自己的土地，包括龜山島，用情有多深。因為以前沒有雪山隧道的日子裏，交通的阻隔，通訊的困難，都造成家鄉的封閉，而加深了對這個「後山」的想念。也正因為如此，蘭陽平原才沒有過度開發的汚染，保持豐富的自然生態。2012年我在羅東山上香格里拉農場所看到的蜘蛛之大，至今仍留給我很大的震撼。猶記得自稱「後山怪咖醫師」的李惟陽醫師，台大畢業後，不隨波逐，跑到了宜蘭當獨行俠醫，主要的原因就是這種眷戀。

憶起當年我入伍受訓時，鄰號江姓預官，就來自宜蘭壯圍鄉。人很高大、強壯、皮膚黒金地亮。個性溫和，親切近人，總帶著憨厚靦覥的微笑。他單兵攻擊時手腳俐落，自己先作完動作，還常常拉我、推我一把。出操時滿頭大汗，別人拼命灌水，他則拿出女朋友的相片猛笑，像是吃鴉片一樣與她對話，完了以後又是活龍一條，讓我們這些沒有女朋友的光棍們羡慕極了。每放大假就從鳳山趕回宜蘭老家，一半時間花在坐車上也甘願。我們都取笑他是怕女朋友跟人跑了。結訓下部隊抽韱時，他很緊張，求神又拜佛。卻抽到了比「金馬獎」還要上上籤的東引反共救國軍，而且還是三年的。可憐他頓時臉色大變，全然崩潰。幾天幾夜吃不下，睡不著，還自願幫人站衞兵。後來好像想通了，給我一張名片，要我退伍後保持聯絡。他説該是他的跑也跑不掉。我心想他此去東引，很難回台，也有點危險 (那時還有零星突撃行動)，而且三年是很長的時間。他人這麼好，老天真是弄錯了。後來我先他一年退伍出國，從此失去聯絡，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兵變。希望天公疼好人，這個宜蘭人，有情有義，該給他的，就給他吧！

我們來溫習這首黄春明老師的詩「龜山島」：

和這首閃亮明快的「龜山島」合唱曲：

再來觀賞龜山島之晨 (龜山朝日，乃清朝噶瑪蘭廳選定的蘭陽八景之一)

曉峰高出半天橫，

環抱滄波似鏡明。

一葉孤帆山下過，

遙看紅日碧濤生。

昏：

來美40年了，我將龜山朝日的照片放大擺在書房牆上，陪我渡過無數晨昏，偶遇高潮，也有沮喪。直到四年前，它才被孫子的萌照取代。在多年相伴後，我乏了，倦了；顯然這山寨版的影像也起皺了，更見發黄。但是鄉民們，請你告訴我，那隻雄踞海上，屏障東方的老龜，是否仍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