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位男店員看到好像沒什麼好戲可以看了，便走回男士衣物部門，將約翰方才試穿的衣服摺了摺，並問：「約翰先生，除了這些衣服外，你還有什麼需要嗎？」

約翰一聽，「對了！」他再次打開皮夾，抽出那張一萬元的紙幣。

「啊！」安妮的雙眼亮了，「我一年的青春又回來了！」

但約翰搖搖頭，說：「對不起，安妮，我這錢是要用來支付今天買的衣服和我昨日用餐的費用。」

康爾先生一看，連忙拒絕，說：「不用！不用！不跟你收錢，是因為要謝謝你前幾天幫安妮的忙，沒讓她開那輛壞掉的車到處亂跑！」

約翰本想堅持，不過，他看安妮的爸爸一臉頑固的模樣後，決定接受好意，「好！那就謝謝康爾先生了！」

安妮的爸爸開心的笑了。

但是，突然間，約翰有了個主意，「康爾先生，我有個提議。」他說。

「提議？」安妮的爸爸很快的想了一下後，笑著說：「哦，你想和安妮去約會，是嗎？沒問題！」

「約會？」約翰皺起眉頭來。

安妮則是被嚇到了，「爸爸！你在說什麼呀？」她滿面紅霞，不好意思到極點。

安妮的爸爸看看安妮，又看看約翰，說：「難道不是嗎？」

約翰搖頭，「不是，而是……」他把那張一萬元紙鈔放在櫃臺上，說：「我想用這一萬元開一個無息貸款的帳戶，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比如說，像剛才那位亨利，他想幫他母親慶祝生日，但是沒有足夠的錢買項鍊，這時，他可以來申請貸款，先購買項鍊，然後再慢慢的還。」

「如此一來……」安妮的爸爸明白了，他接下去說：「安妮就不會再繼續欠債了！」

「嗯。」約翰轉頭看看安妮，對她說：「雖然無法幫妳挽回未來一年的青春，但對妳一年後的青春歲月，絕對有幫助！」

「唉！」她還能說什麼呢？「好吧！那我就代替康爾鎮的百姓謝謝你嘍！」

「那妳呢？妳不謝我嗎？」約翰逗她。

「當然要謝謝你！」安妮誠懇的回答。

但約翰問：「要怎麼謝？」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因為這個帳戶的設立，使妳不用繼續欠債，換句話說，我已經把妳下半輩子的債先還了，所以，妳欠我的，可是妳的整個下半輩子喲！」約翰當然是在開玩笑。

可是，安妮當真了！「下半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也還不完啊！」

「對呀！那該怎麼辦呢？」約翰假裝很苦惱的樣子。

「完了！」安妮望向她父親，叫了聲：「爸爸！」

她爸爸回答說：「叫我也沒有用，妳的債，妳自己還！」說完，他對約翰微笑、眨眼。

「可是……可是……我本來是欠一年的債，怎麼現在變成欠半輩子的債了？」安妮有些糊塗了。

這時，「哈哈哈──」約翰忍不住笑了，「逗妳玩的啦！別認真！」

「什麼？」安妮嘟起嘴來。

「呵呵呵──」安妮的爸爸也笑了，然後，他朝男店員揮揮手，說：「我們去倉庫清點存貨，不要在這裡當電燈泡，妨礙他們兩個打情罵俏！」

「爸爸！」安妮想解釋她和約翰之間無特殊關係，但她父親和男店員已往位在店面後頭的倉庫過去了。

※※※

五月八日，星期五，早上八點三十分──

約翰吹著口哨走下旅館的樓梯。

昨晚他睡得很好，除了是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新衣服，全身上下很清爽外，更是因為昨天下午與安妮的一番談話，叫他心裡頭對他的前未婚妻移情別戀一事，完全釋懷了。

話說，那拼命想撮合他與安妮的康爾先生，在昨天下午硬是給安妮放了一下午的假，叫安妮帶他到處走走。所以，他和安妮便去看了場電影，還去打保齡球，最後，回到康爾餐廳用晚餐，然後他才送安妮回家。

而叫他釋懷的談話，即是在打保齡球時發生的──

「安妮……」約翰喚她。

「不要吵我。」安妮站在球道前的助走區，慢慢的將保齡球舉到胸前，眼睛專注著前方的十個球瓶。

「當喬治告訴妳，他決定要娶海倫而不是妳時，妳傷心嗎？」雖然安妮叫他不要吵她，但約翰照樣發問。

「當然傷心嘍！」她往前走了幾步，眼睛仍舊專注著前方的球瓶。

「除了傷心之外，妳有沒有生氣？」約翰繼續問。

「沒有。」她伸出右手，球在球道上穩穩的往前滾過去，「耶！全倒！」她高興地走回到球架後的椅子旁，坐下休息。

「不錯嘛！」換約翰投球了，但是，他不太想玩，他想和安妮說話，所以，他雖然從球架上拿起一個球，但他沒往球道的方向過去，反而在安妮旁邊的那個椅子上坐了下來。

「約翰……」安妮比著前方，說：「球瓶在那個方向。」

約翰沒有反應。

「咦？」安妮懷疑約翰可能沒打過保齡球，不太懂規矩，因此有此異常的行為。不過，就當她準備解釋規矩給約翰聽時──

「安妮，妳是怎麼辦到的？」約翰問。

「怎麼辦到的？就是不斷的練習呀！」安妮理所當然的答。

「不斷的練習？」約翰好吃驚，「妳到底是被拋棄過幾次，所以才能練出不恨對方的功力來？」

安妮一臉的茫然，「被拋棄？沒有啊！什麼意思？輸了就輸了，沒有什麼恨不恨的問題，勝敗乃兵家常事……」

約翰打斷她的話，有點不耐煩的反問：「喬治和妳解除婚約去娶海倫，妳這不是被拋棄，是什麼？」

安妮一聽，終於明白了，她說：「哦！原來你不是在說保齡球呀！」

「保齡球？」約翰發現他和安妮都很會誤解對方，先前是他以為安妮得了絕症，現在則是安妮誤以為他在談論保齡球！對於他倆的「失誤」，約翰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呵──」

而安妮看到約翰笑了，她也跟著笑，「哈哈哈──」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兩個人竟然笑成一堆，叫旁人不禁側目，滿是困惑。

半晌後，兩人擦擦眼角笑到流出來的淚水。

約翰說：「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笑過！」

安妮答：「那你的人生太沒有樂趣了！」

約翰點頭，「真是如此！」自從他母親在他十一歲時過世後，他父親即將他送到住宿學校去，從此他的日子便是在學校裡度過。雖然偶爾會回家過節，但是忙於事業的父親也很少在家，也就是說，他並沒有一個充滿歡笑的童年。

然後安妮指著約翰仍抱著的保齡球，說：「換你了！」

「好。」其實，他不曾打過保齡球，但他還是站了起來，學安妮剛剛的模樣在助走區快走了幾步，然後，將球投出！「咦？」球為何走的是斜線，不是直線？

「哈哈哈──」安妮在他身後大笑，說：「洗溝了！洗溝了！」

是的，約翰的保齡球滾到旁邊的那條溝裡去了！

約翰搖了搖頭，走回座位坐下。

安妮安慰他說：「不要沮喪！不斷的練習之後，你就會像我一樣的厲害！」

然而，當安妮站了起來，準備去投球時，約翰拉住她的手，說：「安妮，我有話想問妳。」

「哦？」看到約翰忽然一臉嚴肅的樣子，她走回來坐下，回答說：「好，給你問。」

「安妮……」約翰在椅子上挪了挪，所以他可以正視著安妮，「當喬治和海倫要結婚時，妳說妳很傷心，對不對？」

「對！」

「那妳有沒有傷心到想去死的地步？」

「沒有！」

「為什麼？」

「為什麼？」安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後，反問：「為什麼要去死？」

「因為，妳的未婚夫去娶別人了，所以，妳是『失敗者』。」約翰說的，當然是他心裡的感受。

可是，「失敗者？我從來沒想過我是個『失敗者』耶！我是常常闖禍啦！也欠了一屁股的債！但是……」安妮伸一指在他面前搖一搖，說：「我絕對不是個『失敗者』！」

約翰心忖：對了！安妮是不受他人負面評論影響的！

「安妮……」約翰忍不住對她說：「我好羨慕妳。」

「羨慕我什麼？」難道，他想像她一樣欠一年的債？哈哈哈──安妮在心裡亂猜。

「羨慕妳能真心祝福喬治和海倫，而不是心懷恨意。」

「哦，原來……」安妮心裡有些失望她猜錯了！不過，當她望向約翰那張很想知道個中原因的臉後，她回答說：「我很愛喬治，所以，願意支持他的決定，另外，我也很愛海倫，所以，希望她能幸福。」她想了想後，又說：「我想，當你真正愛一個人時，你會願意為他犧牲。而當他高興時，你也會替他高興，他難過時，你比他更難過。當然……」她對約翰笑一笑，再說：「當我看到喬治和海倫兩個人婚後甜蜜的模樣後，我心裡頭的喜悅，真是非筆墨所能形容！」

「也就是說……」約翰幫她下結論，「妳是真的愛他們二人！」

「嗯！」

約翰靜靜的想了一會兒後，輕聲說：「我想，我大概懂了。」也就是說：或許他並非真的愛露易莎，所以，沒以她的幸福為自己的幸福；或許，當他得知露易莎要結婚時，他的傷心並非是真的傷心，僅僅是自尊心受損而已。

突然間，他釋懷了！

「安妮，謝謝妳！」

「不謝！」安妮很快的應了聲，雖然，她不太清楚約翰在謝她什麼！

Copyright © 2018 Xiyasan /希亞桑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轉載必究

 早期的保齡球賽──19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