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英畫作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板橋乃是隱在山坳內的一個武林莊園，實際地點鮮為人知。

整個莊園由三個品字形結構的四合院組成。莊園外是一大片梨樹的園子，莊園內的屋宇也是隱密、神秘，卻毫無令人生出恐懼之感，或有任何的殺氣。

每個門戶的門，實際上都是銅鏡，能照見來訪者自身的形象，門的周邊會有照明亮出，然後會自動的開啟。

但這一日，東門士長投帖拜見時，三鬚娘特意開了『梨韻仙音閣』來接待稀客。

【第二十章】  板橋三鬚娘  [ 二 ] 

東門士長定了定神說﹕「秉知三娘，是這樣的，我有位結義的小兄弟，叫小丁的，不知長進，平日只隨便找些零工做做，這次他替一間牙行去陶家鋪一個冷鋪裏收賬。」

「怎麼？！去冷鋪收賬？」

「三娘有所不知，他收賬對象那人原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但就在兩三天前，不知如何得了一筆橫財，所以牙行的人派小丁去收賬，以便在那流浪漢將錢不是輸光就是喝光之前，去要一點回來，不料他這一去，就給牽涉到一樁兇殺案裏。」

「怎麼？！給牽連到命案裏？！」

「是這樣的，他去到冷鋪才發現那人已經被人殺死了！」

「噢？！」

「兵馬司的人早就在冷鋪等著，見他自動上門，正好拉他進官交差。」

「哼！」

「幸好那內東巡捕廳的劉把總，與家師有些交情，一力擔保，小丁才沒被抓進去。」

「嗯，你可是想老夫幫你查查人是誰殺的？」

「是的。」

「唔，這屍體狀況如何？」

「奇就奇在這裏，那屍體一無傷痕。」

「噢！？」三鬚娘沉吟著，但隨即那威猛的眼神內陡然光芒暴長，「難道你懷疑到老夫的蝦鬚針上來？！」 

◇   蝦鬚針 

原來那三鬚娘的成名兵器稱做蝦鬚針，極為霸道。由於蝦鬚針又細又軟，因此發射極難，而且功力不夠的人根本無能發射。但蝦鬚針的最大特色便是『殺人無痕』！可以想見那細微的針從任何穴道打入，在皮膚上留下的，是肉眼幾乎完全見不出的細小針痕，而且周身穴道如此之多，要找也無從著手！

蝦鬚針打造也難，所以不會有人仿造。

「小姪不敢！小姪知道三娘英雄本色，絕對不屑於做可以推卸責任的事，那屍體並無佝僂的跡象。」

要知若是三鬚娘本人動用到蝦鬚針，則必然是她要下手除害，那對手亦必是極厲害陰狠的角色，而這人所作所為一定是達到了可殺而無可赦的地步。三鬚娘又考慮到蝦鬚針殺人無痕的特徵，不願別人張冠李戴，或無意中嫁禍給無辜之人，所以專以重手法直取眉心印堂穴打去，中針之人在半個時辰之內，屍體會發生輕微佝僂的現象。

「嗯，」三鬚娘語氣溫和了不少，「殺人無痕，那麼其他幾種武功你考慮過沒有？」

「小姪所知有限，比如說，那冥王指極有可能，但屍體印堂並無發黑。」

冥王就是那通靈子京城武林名人錄裏『九十王』中的『十王』。這『九王』指的是九重天王王九重，也就是東門士長的師父。而這冥王據說有十位，但也有可能只是一位，因為冥王每次出現都戴了黑色面紗。

冥王指也是極為霸道的一種武功，一指點中，當場斃命！而且身上沒有傷痕。冥王指點的多數是額頭的神庭穴，卻於印堂部位有時會有發黑的現象。

「用毒呢？」三鬚娘問。 

◇   『不是人』上人的『不是毒』 

「可是，中毒者多數屍體會變成青黑色，而且碰觸過屍體的人恐怕也會被感染到。」

「不是毒──」

「不是毒？」東門士長疑惑著，但立即大驚失色﹕「嚇！三娘指『不是人』上人的『不是毒』！」

三鬚娘緩緩點著頭。『不是人』上人是十年前武林中的一個妖僧，姦淫虐殺，無惡不作！絲毫沒有人性，因此贏得『不是人』的名號。更糟糕的是他擅長使毒，秘方配製了一種極為厲害而且特殊的迷藥，便叫『不是毒』，受『不是毒』暗算的人，會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可是仍然會保持自己清醒的意志，只不過行動完全受不是人上人的控制。就好像一個人竟分裂成兩個人，那維持著自己自由意志的人，對另外那個擁有自己肉體的人，完全無法指揮支配，只能無助地看著自己的肉體，隨不是人上人的喜惡，任宰任割！不少女子就是如此被他糟蹋了！

等被不是人上人利用完，若能獲得他的『不是毒』解藥，還有希望慢慢復元，但練武之人全身武功就此報銷；若得不到他的解藥，則將會痛苦萬端地死去！所以在他出現武林的一兩年間，人人談虎色變！

不是人上人多行不義，約八九年前終於被華山派的八指魔翁，括蒼山的八指書生，和普陀山的八指頭陀，三個『八指』，聯手打下潮音洞落海而死，不知下落。那一次『三八指大戰不是人』轟動武林，造成萬人前往觀看的局面。

三鬚娘繼續說﹕「據老夫所知，不是人上人就在被打落海去之前的半年，收了一名俗家徒弟，而最近江南一帶出現了不少中了不知名毒的武林高手，有的武功被廢，有的更毒發身死，死者也是毫無傷痕，老夫懷疑很可能就是那不是人上人的徒弟所為，『不是毒』無形無色，防不勝防，但中毒之人，臨死前必然痛苦萬端，那麼在喉間、胸前，甚至頭臉上一定會有被死者自己手指抓傷的一些痕跡，賢姪可見到屍體上是否有抓傷的指痕？」

「這，」東門士長根本沒親眼見到屍體，不知如何作答。

「難道你並未親眼見到屍體？！」三鬚娘鳳眼虎虎生威地瞪著他看。

「不瞞三娘，屍體的情形都是小丁兄弟和他的一位朋友向小姪口述的。」

「呃哼！這怎麼成呢！不成！不成！」三鬚娘又像在戲台上那樣，右手捏個劍訣往前一指，「你得親自去仔仔細細的檢查一下屍體，收集任何有關的資料，最後詳細記下屍體的外表徵狀，屍體目下是如何處理的？已經葬下了嗎？」

「大概，大概還沒有，可能暫時停放在哪間寺廟裏吧。」

「賢姪你就聽老夫所說，先去問清楚屍體停在那一處，然後親自去檢查一次，將收集到的資料帶來這兒，到時候老夫一定幫你一起琢磨琢磨。」

「是，那麼今日小姪先告辭了。」 

◇   板橋梨園的控制中心 

送走東門士長，三鬚娘又回到『晴夢影樓』的密室，她逕直向一面鑲在牆上的穿衣銅鏡走去，銅鏡自動開闔，於是她進了另一間密室。

燈點燃，照明了相當寬敞的一個空間。其實這密室裏的密室是三間打通成一整間，而以馬蹄形格局包住先前她在修面的小密室。這兒是馬蹄形的左側，這一間藏有她所控制的秘密組織全部的重要資料，一卷卷、一本本、一項項，厚的、薄的、重的、輕的；分門別類擺在貼牆的三具高櫃裏。

馬蹄居中的一間則是她的指揮總部，安裝了門戶操作的設備和機關控制的總樞紐。右側的那間，卻是三鬚娘一生有關戲劇方面的豐富收藏。也是三具高櫃；她打開第三具櫃門。裏面擺滿形形色色的物件。

上層有不少戲台上面具的模型，還有一些單冊的書，那是她收集的各種曲譜，和一些雲鑼鼓板等樂器。

她伸手自第二層取出一個外表已經發黑的銀瓶，標籤赫然寫著『不是毒』。這不是毒極其厲害，不能用一般的瓦罐或瓷瓶收藏；怕會有滲漏的現象，只能以銀瓶收藏。

十年了！她尚不能破解，仍然未能研製出它的解藥！或許那曾經救過她一命的恩人才有能耐破解這『不是毒』！ 

◇  幽花怯露 

放回銀瓶她又自第三層取下一個通體晶瑩閃亮的水晶瓶，沒有標籤，不知何物，只在瓶底尚遺留些微透明的液體，就著燈光她凝視那水液，隨著手的移動，水液突然幻化出各式不同淺粉色色系的色彩，淺藍、淡紫、一抹嫣紅、嫩黃、新綠──

這些色彩若有若無，有時輕盈靈透，有時凝著成片幾乎使她想用手去捕捉！如此惹人愛憐的色彩──

搖搖頭三鬚娘定了定神！哇！這麼厲害！只剩瓶底幾滴，猶自威力十足！這是她恩人所有的東西，也是促成她致力藥物研究的動機！ 

◇  神鳥玉匣 

慎重地將水晶瓶置回架上，水晶瓶底下一格的架子上，放著一個三尺長的玉匣，玉色絕無纖瑕，僅就質地、大小，這玉匣怕不千金難求！匣上浮雕著一個十分少見的圖樣，是一隻神鳥，身上羽毛清晰可辨，尾長三尺，更奇特的是神鳥張嘴而鳴，一眼睜一眼閉，一足立一足伸，竟不知這奇異的圖樣竟有什麼涵義？！

圖是如此稀有，匣又如此珍貴，匣內藏著的又是什麼寶物呢？

她摩挲著玉匣，溫潤的玉色映上她手，六十開外的人了，三鬚娘玉手竟毫無老態，潔白細緻，竟分不出是玉是手！

闔上櫃門三鬚娘走回左側那間，打開第一具高櫃的門。這一櫃全是一個個小抽屜，每個抽屜前緣都有硃筆和墨筆作下的各種記號；實心的黑圓圈、空心的紅圓圈、紅黑各半的實心和空心的圓圈。

這些必然是這一組織內部結構分類的暗號！這些暗號看上去幾乎差別不大，但實際組合卻相當複雜，恐怕只有三鬚娘自己才知道暗號代表什麼吧！

她拉開一個實心紅圓圈的抽屜，取出其中一疊紙片以及夾雜的一些小簿子。她翻閱紙片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有許多名字，筱玉蘭、回回張、葫蘆唐、捏麵老黃、蝦米趙──

看完這些資料，她搖搖頭都不是。最近這幾日三鬚娘總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究竟什麼不妥卻又想不出。

她看著標籤，又拉開一個空心紅圈的抽屜，才一看便知道是什麼不妥了！──是金鳳！

金鳳是三鬚娘的關門弟子，也是她收養的義女，更是她最重要的助手，因為金鳳是當今權相府中極具影響力的人。她這組織內許多對政界一些權貴顯要的個人機密資料，全是金鳳收集來的！而組織對這些權貴顯要所安排下的各種控制手段，也都是金鳳施展安排的！

金鳳固定每三天便會遣人傳遞消息向她報告一些外間的情況。但三鬚娘算了算日期，有六天了，沒有消息傳來！

三鬚娘擎燈走向中間那間控制樞紐的密室。這間內有一架銅壺滴漏。她審視刻度，金鳳若有消息傳遞，多半不是寅時就是申時，此刻已快到酉時，應該是另外一組人員向她傳遞報告的時候。

果然，牆上一個小盒子裏蟋嗦作嚮，由遠而近！

會是什麼呢？是蜘蛛？還是蛇？ 

◇   穿著戲裝的小白老鼠 

她開屜伸手進去，取出一個可愛極了的小白老鼠，儼然穿著戲裝！她卸下小老鼠的戲裝，起出裏面的資料。是回回張向她報告一件特殊的事情──金鳳遣人傳信給他，要他往西門府後花園芙蓉亭亭基底下的磚台裏，去取藏在其中的重要物品，交給師父；但回回張夜間去取時，發現磚台裏面只有幾片枯葉！他怕出了什麼問題，故而向三鬚娘請示。

三鬚娘凝思半餉，在案桌上提筆寫指示，要捏麵老黃傳話金鳳，叫她回來見師父一趟。

寫好，她將紙片塞入另一套小戲裝內，給那隻小白老鼠穿戴整齊，原路送回。

估量這抽屜密道的位置方向，似乎通往山後──

（下週續 ─ 【第二十一章】北京烤鴨一鴨五吃  [ 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