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金瓶麗人》 【第八章】 輞川圖真跡變偽跡
2020/03/02 08:13:03瀏覽566|回應0|推薦32

《戴進松山泛棹圖》

【陰陽三煞半系列小說】《金瓶麗人》 

《前文提要》      

嚴年讓湯勤整理聽雨樓二樓內展出的書畫古董,他剛安排妥當,下到一樓,就在壽禮登錄簿內,發現一幅可能是武林中傳聞的武功秘笈藏寶地圖──《精明上河圖》,這個發現非同小可!他立即返身二樓,翻箱倒箧搜尋一通,將展覽會場弄得狼藉不堪。

雖然被他找到了,但嚴年回了來,並已經走上了樓梯,他無暇考慮,將那長卷藏入全是畫冊的箱子底下,便翻窗而出── 

【第八章】        輞川圖真跡變偽跡 

嚴年一眼見到北窗案桌下木箱零亂的情形,不禁為之氣結!他特別關照湯勤悉心佈置,不料竟如此!湯勤平時表現十分足以信託,今日是怎麼了?!

他咒罵著,讓一個小廝將翻倒的箱子和散亂的長軸收進箱盒內,小木箱幸好沒有倒翻,裏頭都是他特地為嚴世蕃蒐求的春宮畫和通俗小說。

嚴年上樓前特別將登錄簿帶在身上,準備在嚴世蕃來到前先翻閱一遍瞭解禮品的情況,以便萬一嚴世蕃問起,他可以胸有成竹的回答。

可是他突然注意到展覽場地與先前見到似乎不同,他順導行路線走了一圈,發現比先前安排更為熱鬧了,由《飛仙樓閣》先轉入祝壽的主題,然後緊接青綠山水的富貴世界,果然更增強了聲勢,使喜慶的熱鬧,直接地烘托出顯赫的排場!只不過不少案桌上展出的長卷和桌下的木箱也都弄亂了!

「來人哪

他喊來一個小廝指揮著收拾。 

回到樓梯口,他方要翻閱登錄簿便聽樓下傳來一陣笑聲,雜遝的腳步已然走進樓來。嚴年知道嚴世蕃對這些細節極為在意,只希望他醺醺然醉酒之下,可以脾氣稍為好一些。他硬起頭皮接駕。

來的仍是日鑒堂那一組,看情形賓客仍然會分組參觀。這一組人數甚少,只有四位,包括錦衣衛都督陸炳,成國公朱希忠,大學士李本,和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掌院事徐階。

陸炳乃興邸舊人,從小跟著皇帝長大,且於嘉靖十八年南巡時,半路上行宮失火,幸虧陸炳奮不顧身衝入火窟親自將皇帝揹了出來!

成國公朱希忠是曾入值西苑為皇帝撰寫青詞,有過殊榮的勛戚。

至於另外兩位,都是已經內定將入閣協助嚴嵩治事的人選。原來嚴嵩在上一年,終於完成打擊政敵,爭奪獨擅專權的手段,將前任首輔夏言送上西市棄斬的路子,因此內閣此時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要求皇上遴選幾位入閣與他共事。當然,都得是能聽話的人!本來還有一位張治,原為南京吏部尚書,不過張治今日病了無法前來。

四人都穿著常服圓領衫,成國公是一身青絲金花飛魚緞,戴翼善冠。兩位學士俱赤羅衣戴七梁冠,都督陸炳戴烏紗襆頭。四個人腰間四條玉帶。

矮胖的嚴世蕃戴了一隻眼罩,樓梯上走得特快,就像小孩子那樣,興奮地要看禮物,更急著想向同伴炫耀。

只聽嚴世蕃笑著說﹕「多蒙各位大人抬愛,這一次家父作壽,委實熱鬧非凡,並獲贈厚禮,足見情誼,為使這些精妙的珍品能與喜慶的氣氛相益得彰,故而在聽雨樓的二樓與三樓,特別安排展出,從今晨接到的手帖來看,有幾件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他一邊說,一邊讓客,正來到二樓樓梯口。不料一抬頭發現零亂的情形。

「嗯!?」他向嚴年看去﹕「這是怎麼回事?!」

嚴年上前向他咬耳朵報告。兩名小廝七手八腳將北窗下大木箱裏翻倒出來的一些畫軸擺回去。

嚴世蕃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轉過笑臉,將眾人讓到《飛仙樓閣》前。

「這一幅沈周山水便是不可多得之一──」嚴世蕃得意地說。

「好氣派!好氣派!」成國公讚道。

眾人閱讀畫上沈周自己的題跋,說明了作此畫的經過,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完成,畫的乃是友人蔡時中在洞庭湖飄渺山上的天繪樓,因此其後又有蔡時中的題跋,以及祝允明的題跋。

欣賞完這一幅,他們回過身向右側轉去,便是一幅接一幅的壽意圖。幾幅唐繡、元繡的壽意,色彩鮮艷,平均地分佈在水墨八仙、工筆彩畫《演樂圖》之間,使得這一段展覽空間特別喧鬧活潑、繽紛賞心!

那陸炳見畫上顏色映著北窗外的日光,顯得紅光閃閃,不由得想起他在火光中衝入皇帝臥室揹皇帝出來時的情形,禁不住向空抱拳說﹕

「聖恩汪洋,聖明天子,祝皇圖永故,也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於是大家也都向空抱拳跟著喊『萬歲』口號。

 

再往前是富貴圖,那成國公最為有興趣,他對這一段壓軸的仇英《子虛上林》覺得不怎麼樣,卻對張灒《石崇錦帳》裏的綠珠觀之再三而不足!

但李本卻仔細審視著案桌上《子虛上林圖卷》展開的部份。

──果然精妙!」

他直起身子問嚴世蕃﹕「可否展玩?」

嚴世蕃﹕「請,請。」

嚴年上前協助李本將圖稍稍往後展開。

「確可直追《秋郊飲馬圖》!」他輕輕喟嘆著。

原來這仇英《子虛上林圖卷》歷時一年才完成,其中人物、鳥獸、鞍馬、軍容等,無一筆不是追求古賢名筆的意境而畫成,而鞍馬人物藝術成就最高的當推元趙孟頫了!

見眾人如此專注欣賞這些精品,嚴世蕃心頭喜不自勝!似乎在心裏自己想,『瞧!這麼多珍寶古玩可不都到了我的手裏!』 

他們來到了簪花仕女的世界。

本來成國公是對仕女圖最喜歡不過的,可是這兒展出的,他幾乎一件都不中意!認為畫得太過文縐縐了!觀賞仕女圖,他的口味比較重,傾向於七情六慾的重感官的世界!

不過唐寅的《倦繡圖》和另一幅仿唐仕女,卻令兩位學士愛玩不已。特別是仿唐的那一幅,畫面以一片屏風將空間的焦點集中於前景稍左站著的一位美女,而畫面中央一張唐朝式的矮床上,一名學士深情地欣賞著仕女的明柔靜妍── 

轉過屏風,李本一眼就見到一個穿著紅袍的釣者,在秋江上獨自垂釣。

他不禁失聲﹕「啊!《秋江獨釣圖》!──戴進!」

原來這是宣宗時候一位宮廷畫家戴進的一幅傑作!由於戴進是浙江人,所以被稱為『浙派』,也就是宮廷派畫家的開山祖。

畫面上有紅色的物體一向較不易掌握,而戴進這幅中的釣者身著紅袍,卻與整個畫面配合十分和勻諧調,這是難能可貴的天分與功力!只可惜,那時候明朝宮廷裏各畫家之間,嫉妒傾軋的情形特別厲害,有另一位姓謝的畫家向皇帝打小報告,說紅袍是朝廷上的服飾,怎可亂畫在一個釣叟身上!不合體制!因此戴進遂被趕出宮廷,流落民間,以後竟以貧死,殊可惋惜!

「但不知為何戴文進要特別將這釣叟畫上紅衣?」陸炳搖著頭說。

徐階﹕「我朝輿服冠冕向有明文定制,奈何以畫違制?!」

嚴世蕃微笑徐徐說﹕「民間工匠又豈能盡知廟廷上之事?!」

眾人聽了微微一愣,原來傳聞戴進原是打造金銀首飾的一名工匠,憑自己在繪畫上的天才,躋身於朝廷,對朝廷上瑣碎的繁文褥節自然不太熟悉,因此才畫了紅袍釣叟。這是嚴世蕃的看法,卻極有可能觸及了事件的真相。

「著啊!」陸炳點頭笑道﹕「小相爺果然能見人所未見!」

此畫左下一角鈐有「廣運之寶」印一章,可見原藏宣德內府。 

來到花鳥草蟲的世界,他們居然聽到了鳥語,聞到了花香!那些畫上的小小生物,令他們恍惚進入了錦繡的春天──

徐階倘佯於他醉心的一片天地,對幾幅墨竹特別欣賞,尤其是管仲姬的《墨竹圖并書此君賦》。

管仲姬就是趙孟頫夫人,書畫俱精妙,此卷最前有朱文「趙管」一印,隨後寫楊萬里《此君賦》,跟著墨竹六段,圖末自書──仲姬筆。管夫人書法畫法一向秀潤文弱,此幅卻縱筆揮灑不讓鬚眉!

這時嚴世蕃一轉身見到一畫,眼角內突然閃現一絲陰狠的神色,原來他見到了呂紀的《鷹鷺殘荷圖》。不知怎地,這幅畫特別勾引出他殘刻的心性!或許見到那白鷺水鳥驚慌逃竄的情景,使他體內不知不覺產生出一種昂奮的快感!

可是他隨即便眉開眼笑地來到全場最後的一幅橫軸圖卷前──

「這一幅堪稱今日珍品的壓卷了!」

「哎呀!《輞川圖》!」眾人驚叫。

「不想今日在此得見此圖!」陸炳說。

他們圍攏,嚴世蕃則笑得嘴合不攏!

成國公本來沒有興趣,見他們如此寶貝這幅圖,遂也湊一角熱鬧,但覺灰黃黃不知有何出色!

「怎麼這等陳舊,紙都裂了!」

「這是絹本,這是古董,愈舊愈名貴!」嚴世蕃掩不住得意神色。

「來,來,永年,幫忙展開。」他指揮著。

仍是李本嚴年兩人一展一卷。這一張案桌特別長,所以有相當大篇幅供人展閱。 

「各位大人覺得如何?」嚴世蕃笑咪咪獨眼變成一線。

「灰黃灰黃的,我是瞧不出什麼好處!」成國公不以為然的說。

「《輞川圖》最早摹傳者當推元郭忠恕,」嚴世蕃說﹕「此畫與時下水墨山水全不類,較宋畫更古,自絹與墨色看,均年代久遠,必定就是郭本真蹟了!」

徐階說﹕「黃山谷文集內,題《輞川圖》言,世有兩本,一本矮紙,一本高紙,但不知此係高紙矮紙?」

嚴世蕃本人『矮腳肥項』,最不喜人提到『矮』字,因此瞪了徐階一眼說﹕「當然是高本!」

李本說﹕「我見過一本──」

嚴世蕃﹕「在那裏見過的?」他眼中精芒連閃,巴不得立刻將那一本也攫過來!

李本﹕「可惜是個拙劣的摹本。不過畫中每段景緻均有標題,比如開頭的華子──」

嚴世蕃眼內瞳孔一縮,催促嚴年﹕「快!快!打開到最後看看有沒有任何題跋!」

這一本上似乎沒有任何題跋或印記。

嚴世蕃突然心中一動,向嚴年﹕「你去將登錄簿取來我看看!」

瞧嚴世蕃陰沉變化的臉色,嚴年幾乎後悔將登錄簿帶在身上。不過他還是取出遞了過去。

登錄簿『真偽』那一欄,赫然打著一個『叉』。

嚴世蕃重重『哼』了一聲,顫抖著手,他急急向評估』欄查去──

只見上面寫著「全幅風格標古,絹質已見風化,墨色已渝,在在顯示年代久遠,似乎無懈可擊,卻有一疏漏,請展至竹里館景緻,細審樓簷鳥雀腳爪,便知分曉。」

嚴世蕃急急讓嚴年將畫卷到『竹里館』一段,他低下頭細看──

只見樹叢外露出的屋簷上,一隻麻雀竟一腳踏著整個瓦片!

原來玉南乘無人之時,以小指的長指甲沾了墨汁,細細將樓簷上的屋瓦,從中加畫一道,將瓦片一分為二,又將雀爪稍稍加粗,因此看上去,使那麻雀的腳爪竟佔去整片屋瓦!

玉南畫上動手腳之快、之捷、之狠恐怕比湯勤裱褙的技術更高明百倍!

嚴世蕃『哼』一聲,忿忿地將登錄簿摔在畫上,心中切齒﹕「王忬啊!王忬啊!你竟敢如此戲弄於我!我和你仇不共戴天!」

一抬眼,他見到蒼鷹兇猛地撲向白鷺──他恨不得親手扭斷王忬的脖子!

摔摔袖,他徑自下樓而去,將這幾個腰圍玉帶的當朝大人們,僵在當地。這些大人們都是他父親的一輩,他說走就走,可見其張狂跋扈的個性。

 

(下週續 ─ 【第九章】大小丞相的秘密武器) 

( 創作連載小說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StoryTellerPJ&aid=131893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