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城的房價比鄰近的城市高，主要是因為它的學區好，全美排名前100的就有好幾家。好學區代表將來上好大學，好大學代表將來有好工作，好工作則代表高收入，幸福美滿。這樣的普世思維，說明了為什麼項飛何和他老婆項氏，硬是要想辦法把它的八歲兒子小項擠進庫城學區，雖然他們家住在庫城隔壁。

「有啥辦法？庫城的房子買不起，讀私立學校每個月要多一千塊。老婆說咱們就賭他一把，借用老馬家的住址了。」項飛何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向卒子訴苦。

「這有點冒險吧，」卒子勸道：「據說學校方面抓得很嚴，要學生家長電費的帳單，確認住址。前陣子有幾個越區就讀的已經被抓包了」

「這點我老婆早有破解之道：我們幫馬家付電費，單據上是老馬的庫城地址，客戶名稱則是我。」

「那老馬的小孩怎麼辦呢，他們不用唸書了？」卒子滿腹狐疑。

「老馬三兄弟都住庫城，他小孩就用他大哥的電費的帳單 ─ 反正都姓馬，老美也搞不清誰是誰。」項飛何愈說愈得意。

「勸你還是保險一點，在庫城租個公寓比較心安理得，何必欠老馬一個人情呢？」

「欠人情？有人幫他付電費，馬厚道現正樂得每天開冷氣呢！」

卒仔想到每天早上七八點，他家附近的庫城名校總被大小上學車輛圍得水洩不通，連自己上班都得避開那時段，就不禁搖頭。美國社區學校的概念，上下學走路就到，哪需要父母接送。這些車子裡的盡是亞裔面孔，有多少是越區就讀，學校豈不心知肚明？

「在這裡沒有人想輸，更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子女輸在起跑點上。有錢的不在乎，沒錢的想辦法鑽門路。他們知道老美基本上是信任每個人的，所以被抓得機會不大，得了便宜還笑老美笨。」卒子的單身老友關其予，語重心長地說。

「關兄，你認為這些每天和父母一起疲於奔命，上完課再接受私人課業輔導的小孩裡，有誰會變成史帝夫傑伯呢？」

「這裡將來會有很多博士，很多副總裁，更多的憂鬱症患者，甚至早早結束自己的生命。在他們出生的第一天，父母們就不自覺得把競爭者的壓力傳承下來：『孩子，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好，將來你會感謝我的。』」關其予頓了頓，「至於傑伯，是不可能培養的。」

兩個月以後，卒子的太太買菜時，聽說項飛何的兒子被學校跟蹤，當發現他回的家並非電費帳單上的地址之後，已被勒令轉學了。

接到太座的小道消息，卒子二話不說趕快打電話給老項，話筒對方傳來的是老項沮喪的聲音：「有人嫉妒我們擠進好學區，竟然向學校告密，才讓這麼完美的計畫曝光的。唉，老中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我太太說她已經查出是誰搞的鬼，要和他沒完沒了！」

「算了吧，是你項飛何自己飛象過河，怎能要求別人觀棋不語呢？如果你再報復，就真把老中的臉都丟盡了。」

不見老項回答，卒子轉了個話題：「那老馬的女兒也被連累了嗎？」

「還好沒有，他們似乎沒繼續偵查未被檢舉的。只是這馬後炮每天見到我就說他早知這招不行，沒聽他勸這下可慘了等等。把我煩都煩死了！」

「回到原學區也沒啥不好，省了電費，將來也不見得沒出息 ─ 史帝夫傑柏當年也沒唸好學區啊。」卒子希望他想開一點。

「卒子，幫幫忙，如果你打聽出是誰告密，請儘快通知我或我老婆。這公道還是要討回來的！」

老項語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