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下完課，打掃環境的時段，副班長突然來到克立負責的環境區域，說訓導主任要他立刻去‧

洗完手，整好衣服，剔去皮鞋上的泥垢‧他誠惶誠恐地再次進入大辦公室‧此時斯人已杳，唯見陳主任端坐案后，認真地不知在讀甚麼文件‧

「報告主任！」

「噢，喬克立‧」他闔上案夾，站起身來，「跟我到後頭去‧」

說罷，就逕自轉身走進右側的小門‧

這裡，正是調皮搗蛋的同學們所稱的『刑房』‧有一次他因事誤闖，撞見主任拄著一支茶杯口粗，比他還高的木棍，正在教訓孝班有名的寶貝‧一瞥見他，主任就厲聲喝道：「你進來幹甚麼？」把他給嚇了出去‧

關上門後，主任要克立坐下，一派和顏悅色‧

「你的臉怎麼弄傷的，還有腿？」

「報告主任，昨天半夜起床去洗手間，不小心摔的‧」

「是嗎？」主任望著兩眼朝地的克立，「但是朱曉耕今天中午跑來告訴我，你是被屠飛羆和白世鏡揍的‧」

「不是，他亂猜的‧」

「真的不是？」

克立使勁地搖頭‧

「他說這兩人是因為上次貼猩猩的事懷疑你告密，所以懷恨在心，向你報復‧」

「沒有‧」

「不管有沒有，」主任站了起來，繞著斗室踱步，「我會找他兩人來談‧」

「真的不是他們，是我自己 ─」

主任伸手，阻止克立繼續說下去‧

「至少我會告訴他們，上次的事不是你告密的‧」

主任滿懷信心地拍了拍克立的肩頭‧

「放心好了，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克立起身，表情僵硬地向主任敬禮，然後小心翼翼地開門離去‧

朱曉耕剛盛完魚丸湯，從水果籃撿了隻香蕉，找張較空的桌子坐下，身邊立刻多了一張餐盤‧

克立臉色十分不豫地落坐‧

「你怎麼啦？」

「不要問我，問你！」

「問我甚麼？」

「你為甚麼要向瘋狗告狀！」

曉耕見他怒目圓睜，不假辭色，才確定他真生氣了‧

「別那麼兇嘛，我還不是為你好‧」

「甚麼為我好，你把事情又弄糟了！」

「不告訴瘋狗，他們還會再欺負你啊！」

「告了又怎麼樣！瘋狗處罰了他們，他們還不是會再整我！」

克立終於控制不住聲量，引來旁桌好奇的目光‧

「我看不過去嘛，而且 ─ 」曉耕壓低了聲調：「我不相信他們還敢」

「這不干你的事，豬小弟，你祇會壞事的‧」

直到好奇的目光逐漸遠去，克立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

突然曉耕像是被提醒了甚麼，趕緊四處張望‧

每桌都看遍了，獨不見土匪、白痴‧

上哪去了呢？晚餐不吃當神仙？

兩人在二樓樓梯口分手‧曉耕要到教室看書，克立就獨自上樓，回寢室洗澡‧

曉耕才打開教室日光燈，就感到情況不妙‧在眩目的白光下，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克立倒地的書桌，散落一地的書籍文具，和被踩得稀爛的鉛筆盒！書包背面被粉筆劃了隻大烏龜，鞋印採遍了所有落地的東西‧

他猶豫了一會，立刻決定保留現場，火速飛奔寢室找巧克力‧

還未到達克立的舖位，他又目擊了另一個狼籍的現場！

克立睡的是上舖，但他所有的被褥、床單、罩單甚至枕頭，無一不被扯到地上，同樣慘遭鞋底蹂躪‧內務櫃的東西灑落一地不說，原本折疊整齊，壓平如豆腐乾的衣褲一件件被掀亂，揉捏得像打翻的醬菜‧

曉耕正不知所措，卻發現不遠床下有人向他打手勢‧原來克立床下的臉盆、牙膏、肥皂，以及皮鞋、球鞋和拖鞋全被踢得滿場飛‧克立正匍匐床際，耐心地一一撿回來‧

曉耕雖一時無法看清克立的表情，卻知道自己已是熱淚盈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