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躺在床上看漫畫，耳裡卻是晚餐時爸媽的冷嘲熱諷。
像這種「我兒子果然交不到女朋友，沒人要的孩子……」
爾爾之流的話，不斷在晚餐時冒出。
我想他們真的很不看好這個小孩吧，也不好好檢討是誰生的。

忽然間，來了電話，我媽用忽然獲得安慰獎的語氣告訴我
是女生打來的電話，找我。

「你這個大白癡!」一接起來，我彷彿被揍了一拳
不用說，我也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怎樣？」我揉揉耳朵，用另一邊的耳朵聽
「不是說好要給他們多一點獨處空間嗎？為什麼變成你跟她一組？」
班長的聲音依然很大
「我怎麼知道會變成這樣。分組是她提議的耶。」
我試著反駁，但我知道沒用
「那就讓他們兩個一組，我們一組不就好了。弄成這樣多尷尬啊。」
我沉默以對，這種時候就是要讓她罵個過癮
不要打斷她才好，就像大雄在挨他媽媽的罵一樣。
大約過了五分鐘後，我的注意力逐漸渙散了，才忽然聽到：
「而且啊，你幹嘛跟她玩得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啊？
你知不知道智凱正在旁邊吃醋耶!」

我不禁嚇了一跳，我跟她玩的很開心嗎？

「有嗎？很明顯嗎？」我問
「很明顯啊，你笑得眉開眼笑的。」
班長稍停了一會兒，忽然說：「感覺像是你喜歡她一樣。」
「我哪有。」我回答的斬釘截鐵，但我可以感覺到我臉上一陣熱紅
「希望是沒有，不然智凱該怎麼辦。」
說到智凱，我開始擔心他，更擔心我：
「我們把啟智凱的約會搞成這樣，他會不會把我殺了啊？」我問班長。
班長語氣慎重：「第一，是你弄的，不是我們。
第二，你最好禱告他們能順順利利的。否則的話……」
我吞了吞口水：「我知道了。我去燒香拜拜吧。」

後來班長又說了十多分鐘要我小心處理他們兩個之類的話，才放我走人。
我掛上話筒，轉身一看，差點被嚇死，我媽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我身後。
「唉呀，講完了喔，換我要打電話。」
我媽笑嘻嘻的走過，我懷疑她說謊的技巧就跟我美術天份一樣的低。

隔天，我本來以為我會在學校被啟智凱吊起來打，潑臘油、抽皮鞭之類的
沒想到他卻跟平常一樣，下課時跑去找小茜，上課時就望著窗外思春
吃飯時就拉著我說他跟小茜的點點滴滴。

「你們到底在一起了沒？」
在他重覆了三個他講給小茜的笑話跟一個小茜講的笑話以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他
啟智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還沒在一起啦。只是應該快了吧。」
我不禁有點擔心，還沒在一起，啟智凱就已經是這樣了
那麼萬一他們在一起了，我看他八成會拉著我背出小茜家的祖譜。

平常在學校的日子，我很少會遇到小茜
畢竟我不像啟智凱那樣每節下課都這麼賣力地跑到隔壁棟報到。
每個星期我會遇到小茜的時候，就只有星期四下午的體育課
我們班跟小茜她們班是同一節體育課。

我總是在體育課的時候享受著啟智凱蓋我的火鍋
然後看著他越過兩個人拉竿上籃。
假如當時小茜正坐在附近的樹下聊天
那他還會發出爆氣，打出特殊攻擊
上完籃還會像NBA明星球員一樣，手指比著「一」繞場。

歷史老師曾經說：「政治是男人的春藥」
但我總覺得女生才是男人的春藥。
看著樹下那群班上女生，有些正望著球場上的男生
好幾對都是傳過緋聞的，那些在球場上的男生個個就好像在拍電影一樣
衝啊殺啊，帥氣的經典台詞還真多。

我又突然想到，為什麼我不會這樣？
當下暗自懷疑了一下自己的性向
然後告訴自己，我沒事。

I am fine。

下課前幾分鐘，老師說要收球。
身為體育股長的啟智凱指揮著大家收球
然後他卻「棒賽」我們去樹下找小茜聊天
我發現小茜並沒有遞給他毛巾跟水
看來小說還是小說，現實終究是現實，我幸災樂禍的很爽。

某一天，在我接受到班長強烈且明顯的暗示後
我知道我又得在放學後去一趟漫畫店租漫畫。

「嗨，你來啦。」一進門，就聽到小茜的聲音，充滿笑意
「嗯，我奉命來借漫畫。」
我說，走到熟悉的櫃子前，拿起後五集的龍狼傳
「你什麼時候要讓我懲罰？」小茜跟了過來，將懷中的漫畫一一歸位
「妳不是說妳還沒想到嗎？」
「我現在想到啦。你想什麼時候開始？」
看到小茜的笑容，我不禁汗毛豎起：「妳先說說妳的懲罰是什麼。」
小茜換了一副很無奈、受委屈的表情，聰明的我當然知道她是演出來的：
「你也知道嘛，我要在這邊打工到九點半
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回家，我們家那邊又很暗
我每次騎腳踏車回家都很害怕耶。」
聰明如我，當然聽得出她的懲罰是什麼：
「那我覺得妳可以找啟智凱陪妳回家
像大樹一樣高的他會給妳很大的安全感。」
我說，順便暗自慶幸自己的矮小
「我不想麻煩他，況且這是我精心想給你的懲罰耶。」
「可是……那個我………」我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小茜兇了一句：
「你是不是男人啊？男生要守信用啊!」
我可以感覺到小茜雖然是笑著說
但語氣中卻帶著一點惱怒
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女孩子的任性吧？

回到家後，我告訴我媽，以後每週二四我都會去補習班自習
我聲稱補習班現在有提供我們自修教室，還會有老師讓我們問問題。

親愛的媽媽呀，我為了當個守義氣的男子漢，騙了您呀。請媽媽原諒我啊。

本來以為陪小茜回家是件簡單的工作。
沒想到在她強烈的堅持之下，我們在回她家前得先去附近的夜市。
她非常喜歡玩夾娃娃機，每次都要玩過了癮才肯回家。
我常常覺得我是在帶一個幼稚園的小孩逛夜市。

「啟智凱怎麼受得了妳啊？」我半開玩笑的抱怨著
她仍然堅持要把夾娃娃機裡那隻不知道是熊還是狗的東西夾出來。
「他受得了，為什麼你就受不了呢？」
小茜仍然盯著機台，在目測最好的角度準備下鉤
「那當然囉，我可不像他這麼好。」我仍不忘朋友義氣，推銷他一下
「是嗎？」小茜按了按紐，下鉤
然後又沒夾中，馬上就嘟起嘴來：「這台機器有詛咒!爛機器!」
我深怕老闆聽到反而真的會對我們下降頭
所以趕緊把她拉走：「好了，我們該回家了。」
「我記得啟智凱以前有跟我說，他很會夾娃娃。」她說
「那妳下次帶來他，叫他夾給妳嘛。」
「我不要，我要你夾給我!」
「哇哈哈……我超不會夾的。妳慢慢等吧!」
我講的豪邁，絲毫不引以為恥

我已經對小茜這種反應感到很習慣了
好聽一點就叫女孩子的撒嬌，難聽一點的就叫女孩子的任性。
我曾經問過隔壁的大哥哥，遇到很任性的女孩子該怎麼辦
結果他拍拍我的肩說，牙一咬，忍一忍就過了。

「你有把這件事告訴智凱嗎？」我把這些事告訴班長後，她問
「當然沒有，說了我肯定會沒命。」
班長杵著頭，似乎有些煩惱：「你大概真的會被殺吧。」
班長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已經被砍死了一樣
「放心啦，我絕對不會漏任何口風的。」自己的命當然重要

中午美味午餐時間，今天的營養午餐是我最愛的黑胡椒燒肉
我興沖沖的排在隊伍裡面
就像火車站仰首盼著戀人歸來的婦人那樣，望著我心愛的燒肉。
突然間，我被拉出了隊伍，會這麼對我的人只有啟智凱。

我帶著怨毒的眼光說：「幹嘛!好不容易快輪到我了耶!」
「幫我個忙，有很重要的事。」啟智凱一邊說，一邊把我拖走
「你……你想幹嘛？」
啟智凱看看四周，低聲的對我說：「我想要去告白!」
「什麼？你要衝了？」
啟智凱點了頭，意志相當堅定：「你不是已經告白過了嗎？」我問
「我以前都沒有明說……
所以今天我要直接告訴她，然後問她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我的腦袋突然很混亂：「等等，你說你現在要去？在午餐的時候告白。」
啟智凱又點了點頭，意志堅定到我懷疑他已經傻了。
「智凱，我跟你說。」我認真的看著他：
「這個時間點告白真的不好，女孩子為了聽你的告白
而吃不到黑胡椒燒肉，她會非常非常的生氣。
你告白的成功率就會降低很多。
聽著，我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三思而後衝啊。」
啟智凱愣了一下，但仍然還是把我拖往十三班的方向：
「你以為她是你啊？這麼重要的大事耶，午餐算什麼。」
「那是你們兩個的大事，又關我什麼事？」我抱怨著
「幫我壯壯膽嘛，而且她有個好朋友整天黏在她旁邊
待會要是她朋友跟著她一起出教室，你就幫我支開她朋友。」
「喔，那我要跟她朋友說什麼？」
「你這麼厲害，自己想啦。」

走到十二班的走廊，啟智凱忽然停了下來
我相信他應該不是突然想放我回去吃飯。
我看他拼命在一邊作深呼吸，我真擔心他會突然心臟病發作。

「你去幫我把她叫出來，好不好？」
啟智凱轉過頭來，臉色有點蒼白
我看他這麼緊張，只好答應了。

我走到十三班的窗外，看到小茜跟一名疑似她的好朋友坐在一起吃飯
陽光輕輕照耀，照耀在她手上飯盒的燒肉，散發出晶瑩剔透的美麗亮光。
我差點忘記我來這裡的目的了
四週已經有幾個十三班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會有一個別人的人跑來這裡盯著燒肉看
為了不要讓別人覺得我是來搶燒肉吃的，我趕緊招手把小茜叫出來。

小茜注意到我，笑著跟我揮手，然後走了過來。
可是她的朋友卻沒跟來，這下子跟計畫不一樣
那我要做什麼？

小茜走出來後，我示意要她去找站在隔壁班的啟智凱
她雖然一臉納悶，但還是走過去了。
我看著他們又走遠了一些，直到人比較少的聯結走廊上
才肩並肩地靠著欄杆，他們說些什麼我都聽不到。

啟智凱沒跟我說我的戲份已經結束了
我也不曉得該不該走，所以只好繼續盯著十三班的那桶燒肉發呆
心裡暗自祈禱等下回班上還有剩下燒肉。

過了幾分鐘，他們兩個有說有笑的回來了。看這個氣氛應該是成功了。

「那我進去吃飯囉，你們也趕快回去吃吧。」小茜說
「嗯，放學見。」
「放學見。」

也許是我多心，我總覺得小茜進教室前似乎多看我一眼。
我解讀不出她眼神中的意義。
在回到我們班的路上，我一直在等啟智凱說出他的告白結果
我怕亂問會觸怒了神靈，所以只好一直惦惦不說話。
直到走到教室，我要回座位上時，他才說：
「她說再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