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引用處：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a/ab/20090707_Shanghai_Bund_0759.jpg

［第八章］［鬼影流言］

隔天醒來，已經上午十點半。琳曦習慣不吃早餐，決定中午再進食。

她發現腳踝的輕微扭傷復原，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

“看來嘉理的藥膏應該蠻有效的。”

琳曦不曉得儒億館的午餐幾點入座，想詢問一下這邊的住民。

一路上去遇到任何人，可是一進餐廳，卻發現聚集十幾個下人，正圍著楚楚與秦南喋喋不休。琳曦好奇的上前詢問：

“發生什麼事了？”

“宋小姐，”一個圓臉的女傭叫道：“儒億館昨天又鬧鬼了！”

“鬧鬼！”琳曦驚訝的盯著她。

“是啊！”一個資深高瘦女傭道：“已經一年沒發生了，沒想到昨晚又出現了！”

“到底怎麼回事？”

旁邊一個大眼女傭說：“我昨晚親眼瞧見娜俄羅斯人的幽靈又在公館散步了！”

“俄羅斯夫人──妳是說楚楚的曾祖母？”

圓臉女傭猛點頭, ：“沒錯，就是儒億館的首任女主人娜塔莎，一位俄羅斯貴族， 展示廳有她的畫像。我們都稱她為‘俄羅斯夫人。＇”

琳曦想起昨晚的惡夢，難道那不只是潛意識的流動，而是娜塔莎夫人真的進入她的夢境？她瞄了楚楚跟秦南一眼，但見他們臉色有些尷尬，卻沒有阻止傭人討論的跡象。

“不過昨晚看到她的是我！”大眼女傭強調說，她似乎對自己明明是當事人，卻被同儕猛搶話感到不悅。“昨晚我因為牙疼，一直睡不著，躺在床上看了一個鐘頭的小說，還是沒睡意，只好打開平板電腦，繼續看電影，想暫時忘記疼痛。差不多凌晨兩點的時候, 我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走路的聲音，心想這麼晚了, 怎麼會有人在外面行走？難道是小偷？於是下床往窗外一探──妳們知道我看到什麼嗎？’

“看到什麼？”旁邊一個年輕的女傭雙手摀著嘴問。

“我看到一名高大的女鬼, 穿著黑色斗篷, 手裡拿著一個好像以前歐洲人用的復古玻璃燈罩，正在傭人宿舍跟主宅間的草地上飄來飄去！”

餐廳的女傭人幾乎都叫了起來，連男傭都故作鎮定。琳曦怔了一下，大眼女僕形容的不就是她在走廊窺見的斗篷女子嗎？所以娜塔莎夫人的幽靈昨晚真的在公館漫遊？

“飄來飄去！”那個資深的高瘦女傭瞠大兩眼。“妳是說俄羅斯夫人不是用腳走路？”

“大概吧？我的房間在二樓，離那麼遠，也看不清楚。”大眼女傭說：“妳要知道我當時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牙也忘記疼了，趕緊跳回床上，躲在背子裡了。”

“結果勒？”圓臉女傭問。

“我就睡著了。”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會跟俄羅斯夫人說說話勒！”

嘰喳之聲此起彼落，大家開始聊起自己的遇鬼經驗談。

“記得年初我也疑似看過娜塔莎夫人的身影呢！”

“算什麼？我來儒億館十年，少說瞧見三次俄羅斯夫人了呢！”

“真的嗎？那夫人也是一身黑嗎？”

“不是, 我看到的她是穿著白色衣服。”

“白色衣服！那不就跟中國女鬼一樣嗎？”

“妳會怕她嗎？”

“不會，我又沒做虧心事，嘛害怕呢？”

“唉喲！公館似乎只有我沒遇過俄羅斯夫人，我也好想碰一次喔！”

“小心被嚇到心臟停止跳動，妳的第一次就變成最後一次哪！”

秦南這時出來制止眾人談話，要大家回到工作崗位，傭人才四處散去。

他對著琳曦苦笑道：

“不好意思, 讓妳看笑話了。”

琳曦問：“儒億館真的有鬼魂存在嗎？”

“年代久遠的歷史建築一向有這類傳說的。不過我在這邊住了十幾年，可沒看過半個鬼影呢！”

“那娜塔莎夫人的幽靈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們總是喜歡以訛傳訛，久而久之，三人成虎，謠言就變成真的了。”

楚楚從後方走向前來。“秦南，我想就把實情告訴琳曦好了，她要在公館作客一星期，大概也會從傭人口中得知詳情的。”

“我怕會嚇到她……”

楚楚轉向她的朋友。“琳曦，妳怕鬼嗎？”

“只要別害到我，我倒是不怕。”雖然她的回答有點猶豫。

“好吧。”秦南說：“昨天我告訴過妳，曾祖父為了傳宗接代,取了一名上海女子為二房，然後在兩人住處各住一個月嗎？”

琳曦點頭。

“每當曾祖父到二房那邊去時，曾祖母不論白天或夜晚，在主宅的窗前眺望公館大門。就算她知道曾祖父回儒億館的日期，仍舊每天這麼做，一直到１９４７年過世時。”

“她當時年紀不大吧？”

“四十幾歲而已。之後儒億館就開始傳出有下人看到俄羅斯夫人在公館四處出現的流言, 特別是窗前徘徊。１９４９年後，曾祖父將事業遷往香港,儒億館交由專人管理，鬧鬼的傳聞沉寂下去。不過１９８０年代韓家遷回上海，儒億館重新有了生氣，鬼魂之說再度興起，每年都會有人看到俄羅斯夫人的幽靈。奇怪的是，目擊者都是傭人或外人，我們這些有血緣關係的後代反倒沒有碰過。”

琳曦暗忖昨晚夢境，竟然跟秦南所言內容有不少契合之處，當時她還不曉得這些內幕呢。

她驀地想起昨天下午抵達儒億館時暼到的白衣女子。

“對了，”昨天下午茶時，我提到瞄見二樓落地窗前有名白衣女子，你們臉色驟變，齊珊還恐懼的說：她又出現了──難道那人就是娜塔莎夫人的鬼魂？”

楚楚跟秦南雖有點躊躇，但仍點點頭。後者說：“嗯…那時妳剛到，為了避免嚇到妳，我們只能捏造謊言搪塞一下。”

楚楚說：“從曾祖父開始，我們家的主要成員就沒人長壽，全都在六十歲前過世，包括我們的父母。有人說，這是曾祖母的怨念所致，既然她過世相對早，那其他家人也不能活太久，而要早點去陪她……”

“這不會太捕風捉影了嗎？”秦南苦笑著。

“我是不相信這些傳聞啦！”楚楚聳聳肩。“與其長命，卻活得平凡，我寧願短命一點，但過得轟轟烈烈！’

“說得真戲劇化，難怪妳會跑去當演員。”

“So What？這就是我的人生觀啊！言歸正傳，琳曦，聽了這些話後，妳不會感到害怕吧？”

琳曦搖搖頭。“知道來龍去脈後，我反而蠻同情娜塔莎夫人的，相信如果不是婚姻問題，她的魂魄也不會一直盤旋在儒億館的。”

“這就好。可惜我碰不到曾祖母的幽靈，否則一定會好好開導她，希望能打開曾祖母的心結，讓她早日去投胎。”

楚楚離開去跟經紀人講電話。秦南轉向琳曦：

“我要向妳道聲歉，昨晚我的情緒受到某些影響，所以對妳說了些突兀的話，希望您別見怪。”

秦南古銅色面孔發紅了，似乎有點發窘。琳曦體諒的答：

“我根本就不在意，而且還很感謝你這麼信任我呢！秦南先生。”

“謝謝。我沒看錯，妳很善解人意，難怪昨天會一時衝動告訴妳我的身世。”

“原來我有這種功能啊，那以後可要善加利用呢！說不定可以成為名偵探呢！”

“妳知道嗎？雖然住在儒億館， 但我仍覺得自己姓秦名南，而非姓韓名秦南呢……’秦南雖然面向琳曦，卻彷彿在對自己呢喃。

“什麼？”琳曦疑問的望著他。

“喔！我失神了,別在意！”

秦南伸出右手。“所以咱們還是朋友？”

“當然，”琳曦也伸手回握。“就算不是我也會說是，免得你把我趕出去！”

“呵，和出身相同的人相處總是特別自在。”

秦南笑了，由於還有些公事，他告辭到會議室去。

望著秦南的背影，琳曦推想他一定很在意自己的私生子身份。

不知在他的成長過程是否曾因此受到某些羞辱？

跟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哥哥比起來，秦南的內心裡是否埋藏著一股自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