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天倫之愛／跟爸爸去上班

2014.01.08         

【聯合報╱田醒民(台北市)】

父親老了、病了，每天吃一大堆的藥，整天都是昏沉沉的。雖然有外傭照料，可是父親堅持要我幫他洗澡，因為父親喜歡在洗澡時，聽我講小時候跟他一起上班的故事。

媽媽走的那年，父親43歲，當時台灣鄉下沒有托兒所，逼得父親只好向主管求情，容許能帶著三歲的我上班。

在父親辦公室的那幾年，我沒有玩伴，整天不是畫畫，就是安靜的看著那幾本幾乎翻爛的故事書。常常想著媽媽，有時候會忍不住哭了起來，這時父親總是用他那雙大手輕輕摀住我的嘴，深怕引起同事側目，更怕得罪了主管。

有一次，父親雖大力地摀住我的嘴，可是仍掩不住我的哭聲，父親與同事們怎麼哄也不管用。氣沖沖的主管跑來，大聲斥責著他：「我給你方便，你卻給我找麻煩！要是長官怪罪下來，你明天就不用帶小孩來上班了。」

父親不斷地哈腰陪不是，可是主管還是氣呼呼的罵個不停。父親幾乎要跪了下來，說：「請您行行好、幫幫忙，如果不能帶孩子來上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主管揮著手，頭也不回的邊走邊說：「就這一次，沒有下回！」

下班，是我最開心的時刻。因為下班後可以找鄰居的小朋友玩，就算他們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睡覺前最開心的事，就是父親幫我洗澡，坐在澡盆裡玩著小鴨子，父親幫我搓背、搓腳丫，每次我都會高興的說：「好舒服喲！」

洗完澡，父親總會說：「洗乾淨好睡覺、好上班。」                         

我則會說：「我喜歡洗澡，不喜歡上班。」父親只是笑笑的沒答腔。

我抱著父親，將他緩緩地放進浴缸，幫他搓背、搓腳丫，就像當年父親幫我一樣。講著只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的上班故事，不管講了多少遍，他都聽得津津有味，也總是笑著沒答腔。「好舒服喲！」父親輕輕的說，就像我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