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故事, 要從很遙遠的過往開始講起…

第一次拿釣竿 (應該說, 只是一根小桂竹枝綁上一條線與鉤子,鉤著一截蚯蚓), 大概是三或四歲吧,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唯一還能夠記得的, 那是大水之後的滾滾洪流, 暴漲的河水是黃褐色的, 而且是正在下著大雨的天氣之下.

下大雨的日子才能夠 “偶爾”免於山上的各種工作 (只是偶爾, 一年之間沒有幾次, 而且多數都是在颱風剛離開之後的洪水未退時期 ), 早年的鄉間沒有手電筒或是攜帶型燈具, 加上山區四處可見各種毒蛇, 因此也無法從事夜釣, 還有早年的生活都是日落而息, 每天一早就得起床, 頂多晚間八九點就睡覺了, 當然也沒有任何夜間的遊憩活動, 除了舊曆新年或許可以晚一點才睡覺.

那一種魚類, 淡水河鮠, 俗稱 三角姑, 鰓的兩側與頭上共有三根硬棘 (刺到會流血而且很痛), 屬於夜行性的肉食性魚類, 因此除了夜間之外, 白天只有在河水渾濁的洪水期間會出現, 在那個無法夜釣的年代, 也只有颱風或是連續暴雨的洪流期間可以釣得到它們.

所以, 洪水爆發卻強渡洪流去釣它們 ( 竹橋都沖垮了, 沒有橋可以過, 只能直接以人身跟洪水博鬥, 必須連續通過兩條湍急的河流, 因為目的地是在更遠處的第三條大河 )…較幼小的孩童, 無法通過急流, 就由較年長的鄰居或親戚幫忙渡過, 揹過去.

雖然有些無法想像 (現在感覺像是玩命), 不過以前的鄉下小孩都熟悉水性, 一兩歲就開始跟著較大的鄰居去河邊游泳了. 如果能夠以竹棍支撐過河就慢慢橫渡, 如果遇上洪水太深太急, 就直接游到對岸. (釣完魚再游回來)

少年時期不是在山上, 就是在河邊到處跑, 山林與溪流, 佔了生活中大半的部份…國中後離家北上, 則變成山與海 ( 假日四處爬山與海釣, 只是台北四周的群山啦, 能夠當天來回的小山而已, 無法去遙遠的高山, 從學校直接就走往山區, 或是搭公車到遠一點的地方…釣魚就是秀朗橋下/淡水三芝石門一帶的海岸邊, 早年的新店溪跟淡水河沒有太多污染, 魚類也不少 ).

少年時期山上與溪流的生活底子, 加上青少年時代更強化的體能, 結果, 退役之後在外地工作, 假日時除了海邊與水庫, 另外還迷上了山溪釣, 開始了從苗栗到台北各地不同的山區溪流上游, 追逐苦花 (鯝魚) 的歲月.

鯝魚 喜歡乾淨與低溫的水質環境, 因此都在中上游的溪流 (兩邊峭壁, 巨石林立的幼年期溪谷), 而且因為人類的捕捉壓力, 所有距離人類社會比較近的地方, 或是不需要走路太遠的處所, 都是體型小而且數量少…想要找到體型大或是數量較多的地方, 往往都是 “生人勿近”的極端偏遠中海拔溪谷.

探索一條又一條偏遠的溪谷, 從停車之處開始下溪跋涉, 單程五六個小時 (在溪上往返就是從天剛要亮一直到傍晚, 設定於中午12時開始折返), 因為當時的週六還要上半天班, 因此週六不能去, 都是在週日凌晨兩三點就開車出遠門, 週日晚間回到住處.

那一大段歲月的週日, 或許前後十幾年吧, 不曾爬過山, 只有海釣與深山溪釣…不過, 那些活動卻遠遠比爬山更危險, 穿著鞋底像是菜瓜布的溯溪防滑鞋, 行走於兩邊峭壁的溪谷 (發生落石會砸死人), 而且因為溪谷地形關係, 一下是右側峭壁一下子又變成左側峭壁, 因此必須不時的橫跨溪流兩岸, 尋找能夠通過或是上下的行跡路線, 在沒有人跡或是沒有路的地方, 靠自己去找尋出路.

過程中真的可以說是飛簷走壁, 至於危險嘛, 似乎沒有想到那麼多.

從台北坪林更上游的 姑婆寮溪上游, 桃園的 大豹溪 與 大漢溪 各條上游溪谷, 新竹的油羅溪 與 上坪溪 許多上游支流, 一直到苗栗 中港溪 的不同上游溪谷, 十餘年間累積的幾百個日子, 就是在那一類的荒山溪谷中渡過.

可惜, 從事那類 “累人”而且耗費大量體力的活動, 一切以簡單輕便為主, 當然也不曾帶著笨重的老式單眼相機到深山溪谷中去釣魚 (相機怕水而且不慎滑跤會摔壞)…山溪釣 (當然也包括海釣), 那全都算是個人歷史中, 一大段 “照片空白”的休閒歲月.

隨著各種外在環境變遷, 加上忙於工作與照顧小朋友,“封竿”也超過十幾年以上了, 那段記憶也早已經隨著釣竿塵封, 逐漸的消失於歷史之中.

生命中所發生過的任何事, 或許總是有它們存在的意義或者是目的, 一環扣接著另外一環, 即使不連續或是遠在相隔多年之後.

追逐鯝魚的歲月遠離十多年之後, 變成偶爾追尋一些山區的紅葉…雖然已經事隔多年, 在經過許多次跋涉於偏遠的溪谷之後, 才突然驚覺, 有點像是時光倒流一般, 自己居然又再度行走於巨石林立的偏僻溪谷之中.

而且, 過往的那些山溪經驗成為近年良好的技術輔助 --- 懂得判斷與選擇較安全的行進路線, 能夠自由自在的穿梭於山谷之中, 原來, 天生的山林本能一直都還在.

只是, 追尋的目標, 早已經從水裡面的魚類, 變成山林之間或是岸邊的紅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