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回到原點

在早年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 必須竭盡所能, 利用所有能夠多增加一絲絲收入的方式, 儘量去多賺取少許的金錢.

在油桐樹果實成熟的季節撿拾油桐子, 然後挖出裡面的種子,收集裝袋之後拿去賣給負責收貨的某處, 可能一天的收穫可以賺取五毛錢或是一塊錢…桐油,應該是早年紡織機用的潤滑油吧,在那個石油製品尚未普及的年代.

茶樹長出嫩芽的季節要採茶, 只是靠小朋友纖細的姆指與食指 (不像現在有人用刀片去採摘), 採到手指腫痛, 採茶簡直像是惡夢一般的苦差事…山區在伐木的時候, 在山區以人力扛木頭到車輛能夠載運之處, 單程就好幾百公尺的上坡或下坡, 賺取每百公斤才幾毛錢的微薄工資,一天下來肩膀又是痛到一個不行.

附近有人蓋房子, 去幫忙挑建築用的磚塊 (從道路到住戶,可能距離幾百公尺,因此必須用人力搬運), 每塊磚頭四台斤,一趟挑個二十塊磚,重量就是八十斤 (五十公斤),小朋友們依年齡體型或是力氣大小, 也可能每趟 16 / 12 / 8 塊不等, 反正搬個一天下來, 也只有區區幾毛錢而已.

山區砍伐桂竹林, 就去搬運竹子, 一大把一大把的扛與拖, 在那個年代, 人就像是兩隻腳的牛.

除了許多不同種類的 “外快”之外, 田裡面以及山上的農事更是忙不完, 那些繁雜的東西就不談了.

也因為如此 (各種工作幾乎佔用所有能用的時間), 無法專心一致的在學業上面, 即使是在國中的升學班, 每天考試與藤條伺候 (假設95分及格,少一分就打一下), 多數還是只能挨打居多,實在沒有那些美國時間能夠用來讀書或是溫習每天的功課(寶貴的假日必須忙各種工作,頂多只有夜間會有時間看書吧).

早年全台灣窮人子弟的首選目標 (台北師專/新竹師專 之類) 差了那麼一點, 沒上…那是當時全台的學生精英共同想要擠進去的窄門 (公費,畢業穩定工作與收入), 簡直就像是現代博士班的難度, 幾乎是百中選一.

那時候的竹苗地區總共只有三所公立高中 (新竹/竹東/竹南), 新竹嘛…差了些微的幾分,還是沒上, 算是以高分錄取第二志願…只是基於家庭經濟狀況不佳,未來的大學學費根本不知道在哪兒, 所以也放棄.

之後… 嗯…就略過了.

退役之後開始找工作, 從桃園的美國無線電公司開始 (離職幾年之後關廠,後來該公司陸續有數百個員工癌症死亡, 因為工廠環境與地下水的各種污染物質), 應該是屬於職務階層最低的技術人員吧, 記憶中, 是從 10,800 開始, 幾個月之後增加到 12,800, 第一個正式工作, 記憶總是特別深刻.

一年之後離開, 到台北工作了近十年, 之後因為某些因素, 回到新竹又繼續在新竹工作… 一路下來, 至少有那麼十幾年, 待遇在受薪階級而言還算不錯, 至少在小朋友們年幼跟成長階段, 擁有不算太差的經濟環境.

如果以一百人排名, 高官民代與財團佔去前面10, 大地主/大房東與中小企業老闆跟一般商人佔去10, 收入較高與受到更多保障的一大群軍公教跟銀行業再佔去30, 經營成效與收入良好的農漁牧與餐館老闆/攤販又佔去10…剩下40就是一般受薪階級與更窮的一群, 如果自己算是裡面的中段位置, 就當是總排名 80 或是 85的位置吧.

從幼年時代所屬的最窮困 5% 裡面, 就是排名 95之後, 逐漸進步到排名 85 的話, 至少還不算是太糟.

早期的政策比較有偏向照顧全體人民 ( 限制地主的最大擁有土地面積, 農地限制於農用, 只有自耕農才能買賣農地 ), 因此貧富差距還不至於太過明顯.

後來, 政策偏向於財團與開發, 所有早先的限制都沒了, 山林可以 BOT, 理應屬於全民共有的森林遊樂區變成財團經營的處所; 海岸也可以 BOT, 應該讓所有老百姓能夠共享的海灘變成旅館或財團私有的庭院, 只有住客才能踏入的地方, 甚至於以低價賤賣國有的土地或財產…整片區域違規建設或是營業的旅館飯店可以輔導就地合法, 只要關係夠好或是財力夠大或者違規人數夠多, 天下無難事…歷年來類似的狀況或是新聞根本不勝枚舉, 反正就是理應由多數人共同擁有的東西或利益, 進入少數人的口袋…國土規劃與保育, 嗯…現實利益遠比那些來得重要.

終歸是, 有錢的人可以大肆收購與炒作土地, 不管山林海邊或是農地, 豪華旅館或是所謂的民宿以及整片別墅區就像是雨後春筍般從各地冒出來, 財團與有錢人藉此賺進了更龐大的利益, 許多鄉間民眾也只能賣掉土地去換得某程度的金錢, 畢竟, 小農與小地, 多數的農業經營還是無法支撐今日最基本的龐大生活開銷.

台灣的貧富差距因此也一年比一年更擴大 (或是更嚴重).

原本經過幾十年的辛苦奮鬥才勉強擠到 85 名左右的位置, 似乎又快要被踢到 90 甚至於 95 名之後的貧戶了.

世事多變化, 生活就是如此…轉了一小圈, 仿佛又回歸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