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再吃一口，剛才那口太少了，你怎麼老是這麼吊我胃口？這盒德國藍莓優格味道還挺好的，上回那個蛋豆腐也不差。不過這根湯匙也太小了，你這麼餵真是急死我了，乾脆讓我自己拿著吃吧！這麼挖太大口？我會嗆著？我好得很，憑什麼說我嚥不下去？記得，下次來的時候，看看能不能帶點包子、還是雞腿什麼的，吃起來才過癮。啥？我不能吃那些玩意？是誰告訴你我不能用嘴吃東西？

他們每天拿那些東西往往鼻子裡灌，還說都是為我好，我看你們就是嫌我好吃，故意要我好看。我剛來這兒時，還不是跟大夥一樣拿碗吃飯？啥？你說我退化了，醫生規定要我從鼻子灌著吃？是哪個混帳醫生說的？告訴你，等我手更有勁了，我就把這什麼爛管子拔掉，不信你去問問他們我拔過多少次？拔管子對我不好？你喜歡灌著吃是吧！那這管子你拿去灌灌看！你們看我現在說不出話了，就裝著不懂我的意思，從小到大爸讓你們餓過嗎？現在看爸老了、力氣沒你們大了，你們就這麼不孝，明知爸愛吃還不讓我吃！

    我今天好得很，怎麼老說我癡呆、糊塗？妳自己不是一直問孩子我幾歲，我九十一啦！還直問我認不認得妳，我怎不認得妳？我有幾個兒子？當然是三個，妳連這都不記得？真懶得理妳！不讓我自己拿著吃？連妳也說我沒辦法吞嚥！妳看，這口溫水我不是喝光了嗎？妳也不贊成我拔掉管子用嘴吃？真是反了！38年在廣州時，我拚著命弄了袋米來，不就是看妳好多天沒白飯吃？我看妳才老糊塗了，竟然跟孩子一道、說我用嘴吃會嗆著？咱倆都坐輪椅，妳啥事都不記得，我只是說不出話，妳也沒比我好多少，幹嘛不讓我多吃一口？

你們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讓這些粗手粗腳的人，把我像牲口一樣趕來趕去，弄得我老是這兒痛那兒痛，你們有擱在心上嗎？尤其是你，以前每次你來我都求你，待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去好不好，你像聾子一樣硬是不理我。告訴你，這些我都記得，三個兒子裡就數你最不孝了！你把我跟這些人關在一塊兒，害我沒法去給我爹娘的墳修路，你沒想過你老了也會有這一天嗎？星期天我在院子裡曬太陽，見到耶穌過來告訴我，吃了他給的東西就能得救，那我沒法張嘴吃怎麼辦？你不也信耶穌嗎？就可憐爸這一回，讓我多吃一口，爸也麻煩不了你多久了…

    你知道爸為什麼非要吃那一口嗎？小時候被贼擄去的那回，他們拖著我到處躲民防隊，整整4天沒吃一口東西，所以我怕餓好吃，難道錯了嗎？你有想過這管子灌進胃裡去是什麼滋味嗎？就像一條冰冷的蛇，慢慢的在裡面鑽，你們就這麼狠心，教我日日夜夜的挨這酷刑！多少次我想要說不，既說不出，也沒人聽得見，那時後你可曾想起你丟棄的老爸嗎？

你們吃過飯了嗎？你媽怎麼看起來這麼老啊？她哭什麼哭呢？嗯，你倒是也老了不少。好吧，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心情也還不錯，你又記得帶你媽來看我，那就再來一口吧！吃完了這一口，不知道下次又要再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