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安養中心,每天晚餐後,沒有下雨的日子,我維持老習慣,雖然是孤單一人,仍然出去散步。往山坡去的道路,是以前「散步隊」的老人們最喜歡的去處。
此山坡道中途,放置有一張大理石的桌椅,幾張木製的休閒長椅,正好容納我們十三位老人入座。有時候,老人中有人帶了飲料、水果、點心,大家便坐在那裡嘻笑打鬧,好不熱鬧。通常,我們散步隊的「老大」只要看一眼手表,下令:「回去吧!」老人們即很有默契地往回家路上走去,像小學生一樣聽話。
自從散步隊的成員一個個走後,彷彿凋零的部隊,我也因體力關係,很少到此。這日竟然不知不覺,一個人,走到舊地,也跌進了記憶。
散步隊的老人中,只有四位老人能夠自由行走,其他清一色要依賴拐杖,健康欠佳時,還得使用「助行器」。有位老人,異想天開,提議其中四位活蹦亂跳的老人來賽跑,說賽跑有些誇張,只是平常人的小快步而已吧!
選擇了一條平坦的道路,便開始比賽,其他老人們認真觀看,努力叫喊助陣加油,個個都成了盡職的啦啦隊員。比賽結果,我是第二名,和第一名相比,相差不多,冠軍是散步隊裡長相出眾、大家稱他為「老帥哥」的那人。對於這次的比賽,我很不服氣,私下練習了很久,過不久,我登門找那位「老帥哥」,又和他比賽一次,我還是輸了。
「老帥哥」譏笑我:「當年我是游泳、賽跑的健將,你自不量力,要和我一較高下,豈不是班門弄斧?」這時,我才心服口服,不敢吭聲。
每一個月,逢有老人生日,當然聚餐祝賀。如果老人中,有子女回台探親,當然不會放棄接風及送行機會,藉此大肆鋪張,訂下包廂,老少餐聚一室,熱鬧極了。其實老人能吃多少?病痛的限制,又有多少可以吃?只不過是老人們,找到一個解悶的藉口而已。因此,這幾年吃遍了內湖大小餐館。有位熟悉的店家招待小姐羨慕地說:「看你們一群老人,這麼開心。我老了,也要做個和你們一樣快樂的老人。」
如今,人呢?笑聲呢?那些歡樂活動的畫面呢?我們的散步隊呢?他們倒下去了,走遠了,消失了。
那位「老帥哥」,從年輕到老,一生熱愛運動,一天都不停止,突然安靜下來了。原來是他的脊椎骨彎曲,穿上量身訂做的「軟背架」,四肢綁上膠布,動彈不得。他看見我,一定掀開襯衫,愁眉苦臉地說:「這麼大熱天,你看!醫生要我穿上,又厚又笨重的『軟背架』,教我寸步難行,真是生不如死。」
我只有安慰他:「這不是要命的絕症,等病好了,你又是一條龍,暫時忍耐一下吧!」
我永遠記得,那天破曉,散步隊的「老大」突然打電話來,簡單幾句話:「現在我的兒子要送我到醫院去了,病情凶多吉少,散步隊交給你接捧,你要勇敢堅強承擔起來。」
「什麼醫院?我要來看你。」
「不!不!不!」他一連幾聲,電話斷了。
一直等到上班時間,得到「老大」去看診的醫院、地址,我立刻到公車站等車。服務小姐卻喘呼呼地跑到我面前,紅著眼眶:「我剛接到醫院電話,他往生了,不必去了。」
「老大」走了,散步隊的事都要我來扛。公祭那天,訂了兩只大花圈,預約了計程車,一手拉緊癡呆症的老大姊,一手攙扶著自稱半植物人的「老帥哥」,我和散步隊僅存的「全體人員」,要到台北市的第二殯儀館,向我們敬愛的「老大」道別。
剛出大門口,撞見安養中心的副主任,知道我們這樣的三人組合要出門,很不放心,立即派安養中心的專車,請出精明能幹的服務小姐阿海,一路隨車照顧我們。「老大」的出殯,散步隊三人總算風光又平安地去祭悼。
「老大」,你在天上也該安慰,我記著你的話,即使剩下一兵一卒,散步隊仍然要繼續。多少年來,散步隊沒有在我手裡寫下句點。癡呆症的老大姊和「老帥哥」都不能散步了。
一個人的散步隊,我獨挑大梁!
彰化縣鹿港鎮最年長人瑞王陳玉,生於民國1年10月10日,是105歲「國慶寶寶」,昨天提前慶生。她笑說,長壽沒有秘訣,重要是保持心情愉悅。
昨天鹿港鎮長黃振彥到她家祝賀「105歲生日」,黃振彥親手為她戴金戒指並贈紅包,王陳玉細數紅包裡的千元大鈔,笑開懷。
王陳玉育有6男1女,最年長的兒子81歲,最小的兒子也有66歲。王陳玉說,她自幼家境貧寒,孩童時便為分擔家計,以家庭手工賺取生活費,後來嫁入王家,天天務農至90餘歲。
王陳玉阿媽在百歲那年,曾獲選模範母親,當時她眼力甚佳,還能穿針引線,傳為地方美談。
三子王世宗說,他們用肉湯魚湯與蔬菜熬粥,母親食慾好,但體力稍差,走路易會發痠,但每天都還是要活動筋骨。子女們都會輪流回家陪伴老人,照顧母親盡心力。
「母親愛吃甜、又吃鹹。」王世宗笑說,母親很喜歡吃甜品,連牛奶都要加入一顆方糖。母親很重口味,每一樣食品都要加味素,否則會被她嫌「沒有氣味、難吃」。
81歲二子王百川說,從母親這一代開始算,目前家族已經到第五代,而第五代的玄孫也有12位,家族共有百餘人。
鹿港鎮長黃振彥說,王阿嬤每日務農身體強壯,她所生育的7名子女,6名超過70歲以上最長至81歲,最年輕也有66歲,可說是長壽之家。●本文摘自遠景最新出版《一起幸福到老:安養院的流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