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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07 10:24:18瀏覽770|回應1|推薦30 | |
閨情初探—從詩經出發 一、惱人的閨情 在古詩詞裡有一種主題,閨情,是指閨中婦女思念情人或是丈夫的一種情感。我們對於古代人的理解,這樣的情感,是隱微的,是藏在心裡的,是輕易不使人知的。既然如此,為什麼從詩經以來直到今時今日,卻有這麼多人創作了這麼多篇的詩歌,在吟詠著這樣的情感? 這樣的情感,對於創作的文人來說,究竟有什麼強大的吸引力? 這些創作的文人,他們又是如何知曉或理解這樣的情感? 閨情是一種存於心的情感,那麼見於外的又有哪些樣態呢?這些樣態的閨情,又都是怎麼描述的? 以上惱人的問題,翻閱論詩講詞的文章與書籍之後,約略可以得到一些答案。容春樓一一淺說。 二、從詩經到唐詩宋詞 1.詩經 詩經《秦風小戎》有「言念君子,溫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召南草蟲》也有「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這些詩句,看起來像是女子的口吻,但是作者是誰呢?不知,無可考。 從男女的社會及家庭地位來看,人類大部分的歷史中,是男尊女卑,是男主女從的。也因此,男人承擔的經濟壓力自然是較重的。所以,當男人離家外出不論是入仕為官、求財謀利,或是從師學藝、遊歷廣聞,都可以被視為是正當的,不得已的。而男人獨身一人在外,難免思鄉,家鄉有親人、有家室、有宗族,總要落葉歸根。男人思鄉,便認為家裡的女子也是成天盼望著他們的歸來,於是作了許多女性口吻的「盼君早歸」的詩歌。 這些詩歌,是男人想像中的女子思念自己的場景,因為遠離,所以情感上、心理上處於不安的狀態。既對家庭和妻子內心虧欠,又擔心被遺忘。所以內心期待妻子對自己是執著的思念,以及堅貞不渝的等待。在這樣的心理翻騰下,意外開創了「假借模擬」的文學型式,進而創作了大量的女子「閨怨文學」。 2.近體詩 精彩的閨情詩,幾乎都是男人寫的。《詩經》以後,《古詩十九首》大半均可視為閨怨詩,尤其是唐代近體詩的宮詞與閨怨,讀來更是膾炙人口。如: 劉方平《春怨》「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王昌齡《閨怨》「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杜牧《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白居易《後宮詞》「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李白《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當然,也有女性自己寫下了閨怨主題的詩句。如: 魚玄機《閨怨》「靡蕪盈手泣斜暉,聞道鄰家夫婿歸。別日南鴻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飛。春來秋去相思在,秋去春來信息稀。扃閉朱門人不到,砧聲何事透羅幃。」 薛濤《春望詞》四首「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3.詞 詞,也稱長短句,從晚唐開始興盛,描寫閨情的婉約詞,尤以溫庭筠、韋莊二人為代表。 溫庭筠《菩薩蠻》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憶江南》(又名《夢江南》)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韋莊《浣溪紗》 清曉妝成寒食天,柳球斜嫋間花鈿,捲簾直出畫堂前。 指點牡丹初綻朵,日高猶自憑朱欄,含嚬不語恨春殘。 《浣溪紗》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闌幹,想君思我錦衾寒。 咫尺畫堂深似海,憶來惟把舊書看,幾時攜手入長安? 當然,在宋詞裡佔據重要份量的女性詞人李清照、朱淑真二人,也有相當膾炙人口的名作。 李清照《點絳唇》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 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芳草,望斷歸來路。 《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朱淑真《減字木蘭花》(春怨) 獨行獨坐,獨倡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菩薩蠻》 山亭水榭秋方半,鳳幃寂寞無人伴。愁悶一番新,雙蛾只舊顰。 起來臨繡戶,時有疏螢度。我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 三、假借模擬的創作方式 純粹站立在女性的角度來說,古來的女子真是像閨情詩詞中的那般真摯痴情嗎?每天除了精心梳洗打扮,什麼事情也不做,只坐在家裡等呀等,等那個不知道歸期的薄倖遊子,以致終夜無寐,獨守著一片月光,獨守著「夜長衾枕寒」? 其實並非如此,早期詩歌中的女性沒有這種形象。《詩經周南漢廣》有:「漢有遊女,不可求思」的句子。按照朱熹在《詩集傳》的說法是:「江漢之俗,其女好遊,漢魏以後猶然,如大地之軀可見也。」可見遊子並非只有男性,還有「遊女」,但是當遊女變為遊子之後,男出遊、女守閨竟成了男子想像中的正常情況,實在是有些片面了。 當然,在這樣的身分假藉模擬的轉換下所形成的創作方式,確實成為古典詩詞中很特別的一種文學樣貌,也確實創作出許多動人心弦觸感生情的名句。暫且拋開性別的不同,從上述的詩詞作品綜合來看,與閨怨主題有關的作品具備了以下二個共同的特點: 1.閨怨情態的表現與女性所處的境遇有關。女性的本質是柔軟的,是富含詩意的,是情感細膩的。因此,當女性的處境是悲傷的、哀愁的,那麼加上了詩詞這樣的包裝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文字與意境,便是讓人易感而生憐的。 2.閨怨情態的延展與女性生命的柔韌有關。女性外觀上雖然看起來是嬌柔無力,但是生命的韌度卻是男性不能相比擬的。即使女性遭遇慘痛的境遇,縱使外表讓人哀憐,但是內心依然能循著生命的軌道前行。 至於另一個課題:男性為什麼要假借模擬女性寫詩作詞呢?這就要從男性的心理活動來說,寄託。所寄者何?所託者何?所寄者,是他們的人生理想、是他們的情感想望、是他們的悲愁苦悶。所託者,便是女性。因為社會對於男性的種種要求,迫使男性無法真實率直地表現情緒,只能依靠這樣的假借模擬來抒發,創造出動人的詩歌詞曲。 在古代,男性不論是國政大業、社會道德、家庭經濟等方面都肩負著國家、社會、家庭的支撐力量,壓力巨大,這份壓力有時大到不容得男性說不。環顧四周,相類者比比皆是,但卻是你不言我不語,當這樣假借模擬的方式被發現之後,男性這份壓力似乎找到了突破宣洩的出口。加上部分文人的推波助瀾,那些作品既在情緒上描繪細膩,更在觸感上刻劃深入,完全不亞於女性對自身情感的寫述。也因此,假借模擬的閨情詩詞創作,自古而興,至今未艾! (未完待續) 春樓寫于2019.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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