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2/09/19 15:39:19瀏覽1455|回應3|推薦2 | |
廣義的「台勞」早行之有年,早年出國撈金的人用的名義不同,拿的簽證不同,甚至以結婚為由,到外國打工賺錢。因為外國工資高,存了錢寄回台灣,可有相當大的獲利。留學生打工也可算是一種台勞,反正都是台灣來的打工族,唯一不同的是當年沒有台勞這個詞。 讀大學時,台灣尚未開放出國觀光,只有透過公司考察的名義出國。第一次出國是大二的暑假,一個人出了日本東京成田機場後,完全不知東南西北,後經叫客的私家車搭訕,問我要去哪時,只能直接回答唯一熟知的地名──新宿。還好當時已坐在車內的正好是搭機時坐在旁邊的姐妹,而妹妹正好是同校的學姐。 得知我沒有地方過夜,姐姐很大方地邀我先去他們租的地方。他們租的是間六張禢禢米大的房間,和房東打過招呼後,讓我睡另一間空房間。第二天到他們房間吃早餐時,才知他們共擠了四個人,加上傢俱和行李,簡直無法想像是怎麼過生活的。 後來才了解因為東京生活費高,許多人都是合租一間房,只要錯開打工時間和睡覺時間,是可以省下不少開銷。隔年暑假去日本時,碰到十幾個人合租一間二房的單位,有人打晚班有人打早工,大伙輪流煮大鍋飯,分早晚班睡覺,令我震撼不小。 這年我也學會了到中餐廳打工。第一份工是銀座的中餐廳,老板是日本戰敗後派到日本的國民黨軍人,但因大陸淪陷回不了家,只好留在日本成家立業。開始是擺麵攤,存了錢後才開店,最後投資開了三間餐廳。和我一起跑堂的一位老先生,還是抗日時的將軍。老先生說我一次端一個盤子太少,露了一手讓我學會了一次端四個大盤的菜。 打工時用的都是日語,雖然當時已學了三年日語,但還是鬧了不少笑話。不過還是讓日語聽講能力有了某種程度的突破,最起碼有了開口的勇氣。那年暑假結束後返校,更鼓起勇氣參加系上的演講比賽,講的內容就是打工的經歷。 大學畢業後,赴日進修。為了支付生活費和學費,多數人都會打工。在找到學校前,先在一家日本居酒屋跑堂,學會了不少日本小菜的菜名,也懂得調配簡單的日本酒。幹了一個多月,大略了解日本餐廳內,可分負責生魚片、壽司、焼烤和燉煮等不同掌司。 後因時薪太低,搬到新宿大弟租的地方,四個半禢禢米大的房間,躺二個人就滿了。大弟當時上午唸語言學校,下午在一家台資公司上班,晚上到酒吧打工,下班回來時,我都已先睡了。而我上午天未亮,就要騎機車到日本NHK電視大樓打掃,負責清潔辦公室所有菸灰缸和垃圾桶;中午則到一家台灣料理店跑堂,先準備當日生菜沙拉,接著負責點菜和收拾洗清碗盤。 這段時間印象最深的是,冬天騎車上工時,雪花打在臉上猶如針刺的感覺。為了節省路程,有時會逆向走一條單行道。後來因裕仁天皇1989年1月7日去世,2月24日在新宿御苑進行葬禮,那段時間附近地區都是五歩一崗,十歩一哨。某日剛走完逆向的單行道,就迎面碰上站哨的警員攔阻,當時一個激凌,直覺反應就是加油往前衝,碰到第一個橫巷就馬上轉入其後縱橫交錯的巷弄內。找到一家門口有圍牆縫隙的地方,馬上熄火停車,脫掉雨衣和安全帽,放入椅墊下的儲物箱內,再鎮定自若地從警員旁走進上班的大樓。第二天那個地方增派了多名員警埋伏,但我已提前停在前一條街的巷內,走路前往打工處。若無其事地經過那些員警時,還暗自慶興自己有先見之明,防著這手了。 由於天冷加上勞動,曾經因餓到不行,利用空檔撿食垃圾箱旁別人吃剩的便當,這時候就能體會出日式便當多格子配菜的優點了,有沒有動過的菜一目了然。當時日本經濟繁榮,金融泡沫尚未破裂,社會風氣浮華異常,常有吃一口就丟的便當,不過街上遊民仍得翻撿垃圾箱的食物來吃。後來在橫濱中華街的餐廳跑堂,打烊後搬出廚房的廚餘到門口等待回收,就有遊民伸手撈食這些廚餘。 住新宿時,認識了一位台灣來的T姐,原本在台灣開美容院,但因遇人不淑,所嫁非人,留下兩個孩子讓親戚扶養,自己單身到日本陪酒賺錢寄回家。後來在日本呆久了,才了解當年許多的台灣外匯是來自這些辛苦錢。T姐經過了這三十多年的努力,不僅把原本二個孩子養大成人,還在日本成家立業開了兩家酒吧,繼續賺日本人的錢。對這種「台勞」,我只有欽佩。 小弟剛到日本時不懂日語,因他本來學的是土木,便陪他找了千葉縣一家工程包商去打工。當時做的工程是新公路的排水系統,機器挖好深井後,我們必須爬下井,手工挖出挖土機碰不到的死角。有的井底會有積水,印象最深的是發現地下有許多手臂粗的蠟條,是未曾見過的景象。有一次碰到社區下水道的工程,陪著工頭鑽入地下,還好日本人不太吃油,排水道的污水不會顯得濃稠,也沒臭得受不了。 包商老板做人很客氣,對我們這些外勞很好,月底會辦個烤肉活動給工人們加菜,有一次還想帶我試試土耳其浴,我沒答應。後來辭職到橫濱唸書,正好大學同學想到日本打工,便介紹同學代替我的位置,同學會喝酒和老板成了好朋友,回台後都保持著聯絡。 在日本的第一個暑假,大弟來電問我有無興趣帶團,原來酒吧的一位客人開的旅行社需要人手。問清不需經驗後,也壯著膽子接下工作,因為之前當背包客已自己跑過整個日本的重要景點了。在沒有任何訓練的狀態下,領了公司的行程單,便一個人從東京到大阪接客。原來是某團的導遊接了另一團工作,把原先不滿二十人的這團轉交給我。後來才知道資格老的導遊,會放棄油水差的團,改接較有利可圖的團。 帶團的工作極具挑戰,剛開始簡直不知說什麼好,除了買些旅遊指南之類的書來充實解說內容,最簡單而熟悉的就是談自己的留學生活。雖然有時會應客人要求,用生硬的台語解說,但還是會有客人聽了我的故事後,頻頻擦淚。最令人記憶深刻的團是第二團。 為求表現專業,我特地買了一件便宜的毛料西裝,趕到九州福岡接船。這團是先遊南韓再搭船到日本,領隊是個老前輩,據稱是台灣第一個帶團出國的領隊。由於那天天氣很好,我穿著黑色西服直冒汗,老領隊一見面就知我是個菜鳥,一直警告我要小心,因為這團成員都是北投某國中的老師,要求很高。 第一次面對滿車的客人,真不知要說什麼好,有位歷史老師一上車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問問題,雖憑藉著大學所學的知識盡力答覆,但總覺得不夠專業。第一天心虛地拿著麥克風背對著客人,讀著前一晚做的筆記。領隊告訴我要多說話後,第二天改成面對著司機解說,直到第三天才敢面對客人說話,大家拍手給我打氣,說我終於轉過身了。這些老師對我很好,知道我沒經驗,特別收好小費親自交給我。原來南韓的當地導遊是某位老師的朋友,閒聊中發現領隊會吃小費,他們怕舊事重演。後來回台北,還到餐廳擺了二桌請我。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剛開始帶的團都會出狀況,往往接了團才會知道真實狀況。原來台灣團價殺得低,本地接團的旅行社受成本的限制,只有各出奇招壓低成本,出了問題或糾紛,都是導遊站在火線上解決,但也因此學會了很多解決問題的經驗。例如有一次進了旅館,才發現所有客人都睡單人房,原來旺季訂不到房間,公司直接找了家商務旅館,但卻沒事先告訴我。好不容易說明是日本中元節長假的特殊狀況,才平熄眾怒。 類似的情況碰多了,也就學會如何事前先打預防針,客人們也較易諒解。有時碰到從未分床的老夫妻,好心告訴我說只要一間房,讓我退房多拿些錢,也只能笑笑謝謝他們。除了照行程跑景點,最重要的事是訂餐和確認旅館房間。訂餐是個學問,要估計抵達時間,不能讓客人餓過頭。尤其是旺季,要考慮交通堵塞的風險;要避開和其他團同時進入某些餐廳,以免客人互相比較菜色或好幾團等著進食。 一般導遊帶客人現玩迪士尼樂園,都是約好集合時間和地點,便發入場券了事。但因覺得讓客人在語言不通,又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情況下,是無法盡興遊樂。找路加上排隊時間,還要擔心回不了集合地點,可能根本玩不了遊戲,好幾次遇到帶著幼童的媽媽或老人家,拿著地圖無助地站在人潮中,都會忍不住地上前協助他們。 為避免相同的悲劇發生在自己客人身上,每次都自費買票全程陪著客人玩,條件是排好隊緊跟著我。暑假旺季期間曾創每周玩一次迪士尼的記錄,所以可以隨著各個遊樂站的排隊狀況,改變不同的路線,中午進餐也是統一訂單,速戰速決。有一次一位多次到迪士尼的客人,上車後告訴全團說,從沒有在旺季玩到這麼多站的經驗,說完後全車鼓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多年後帶自己孩子玩時,已沒有任何驚喜的心情。 到國外打工賺外匯、學經驗、練語言、交朋友、增廣見聞。趁著年輕受些磨練,加強國際觀。只要小心自身安全,入鄉隨俗,遵守當地法律,做台勞有什麼不好。 |
|
(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