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咒語     ￭ 坦雅

惡夢是毒瘤，腫脹夜，疼痛房子。

醒來後，我決定離開它擴充的領土，穿上紅鞋，踩響賴床的城市。

祈禱清晨沒有夢的渣滓，公園沒有松鼠戲弄哀愁。

太陽無視於蜘蛛結滿繁密的嘲諷，

放任露珠扮演騎士，在葉片上奔馳時間。

河水與無數個昨日同步悔恨，橋梁沉默地伸出諒解的雙臂。

於是，我介入模型的秩序，繼續往前──

此刻，城市尚未喧嘩，教堂的大門只敞開微微的縫隙。

聖潔的空氣包圍各種可能性，但世俗的困惑不會因此消失，

就像不斷重複的霧，不斷成形的建築。

商店的眼睛仍閉著，迴避過敏性光源。

世界只剩陰影，明亮的主體隱藏在深深的惡運中。

我的皮膚長出孤獨的斑點，是飛鳥經過，做記號。

塵埃不停裝飾風景，我謹慎移動，像一句無辜的黑色咒語。

凡我經過，人們都成啞巴。我晃悠痛苦穿越他們──

暫歇的聲音立刻在背後串連，鞭炮忽然炸開，巷弄變成懸崖。

我是罪孽的斗篷飄過泛道德的地毯──被頒獎，被注目，被定向。

疲倦裸裎躺在大街，轉角的販賣機突然掉落一些舊錢幣。

那是用罄的幸福額度嗎？我已無法確定自己是誰？將去哪裡？

我曾是愛的共犯，然而，花開的喜悅已遭嫉妒的黑手扣留。

鐘聲，迴盪沉悶。請坐下，兌換無處不在的愛與死。

有多久沒和仁慈聊天？我懷疑有誰真正想聽缺席者的心聲？

或許，世界才是永恆的寡婦，在崩塌的洞穴中生存。

沒有悲憫的日光可供照射，沒有信仰的匾額可供榮耀。

貪婪仍趴在行道樹上俯瞰醜陋的真相。我的雙腳被命運抓住，

貼上社群最寒冷的標籤，販賣人間無望的偶然。

我的表情逐漸冰雪，心，逐漸荒原。

⊙收錄於《島嶼山海經：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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