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晶，阿笙感冒了，所以今天不去上娃娃班的游泳課了。」

「啊？還好吧？阿笙要不要緊呢？我這就趕去他家看看……」

「小晶，不，不用了，阿笙要你別擔心，你要照顧好自己，別為了考試累壞身體，知道嗎？」群哥的電話有點收訊不良，不知是我多疑還是電話品質太差，總覺得群哥的聲音有點奇怪，好像在隱瞞我什麼似的。

阿笙和我一星期只見一次，在北部讀大學的他每週固定回中部一次，長距辛苦的奔

波。阿笙愛娃娃班中的娃娃，也愛晴姨和我，所以他總是如此辛苦的來回，我和晴姨常常

很心疼卻阻止不了。從不遲到的星期六娃娃班游泳約會，終於在我要聯考的前個月停了第

一次課。其實，我不太要求阿笙為我做些什麼的，只要能看著他幸福的微笑，我也感到滿

足。

那晚，我的心臟因為熬夜睡眠不足開始作怪，痛的幾乎要昏蹶過去，媽媽怕我撐不下

去，一時情急撥了電話給阿笙希望他回來看我，但是我知道阿笙隔日要考一科很重要的期末考，執意又撥了通電話要阿笙別來。如果沒阻止我相信他一定會連夜下南部飛奔到我身旁的。其實明白他心上有我這就夠了，況且我不希望他為我擔心，甚至不願讓他看見我生病的樣子，因為，那不就是不打自招的承認我就是一尾脆弱的玻璃魚了嗎？實在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尤其是阿笙的！

不，不要！我不要在千萬分之一的相遇機率之後，又被迫分離。

我要成為一尾健康的魚，可以和阿笙一起在大海裡無拘無束自由遨遊的魚。

對我而言，幸福是不拘形式任意換化存在的，魚也好，飛鳥也好，我只要和阿笙在一起，就好！

「小姐，請問501病房現在可以進去看病人嘛？」

「可以，他剛手術完，你可以進去！」

門一推，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單，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睡袍，白色的百合花，還有白色的臉龐，令人看了心碎成一片，一片，白色雪花。

事發後的第三天，是星期天，也就是我心臟病發後的第三天，我在醫院見到阿笙了。

當時我連哭都不敢哭，怕阿笙見了這樣的我會心疼。

「你好傻….」我用眼神說話，看著阿笙我居然說不出聲音來。

「小，晶！你，不，要，緊，吧？」

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在讀到阿笙問候我的這段唇語之後，我無法壓抑我的傷心。阿

笙傷勢嚴重，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卻還努力對我說著唇語。

躺在床上的阿笙，蒼白的臉頰和醫院裡一貫的白融成一體。沒有力氣說話的他只能用唇語對我問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是只想到要關心我，都不管自己的右臉頰、右腿、右手傷的有多重。

我怨恨自己不爭氣的心臟，要不是星期四晚上胡亂發作，阿笙也不會連夜飛車南下，就不會被酒後開車的酒鬼撞上，也就不會縫了這近一百針，動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陷入莫名的恐慌和自責，我覺得自己是傷害阿笙的兇手，活生生的砍裂幸福的劊子手！

「笙，對不起……」強忍眼淚使我哽咽的說不出話。

阿笙舉起左手用食指摀住我尚未說完的歉意，輕輕抹去臉頰上的淚珠，我讀到他的眼神在說我是小笨蛋。

「別，哭！我，心，疼。」

讀完這句唇語，傷心不可抑止。我哭泣的不能自己，只好假藉要去打電話給媽媽掩面快速走出501病房。

我需要冷靜，特別是在阿笙這麼需要我的時刻，我不能讓自己病倒。

「對不起！撞到你了！」

迎頭而撞的是群哥，那時，我終於放聲哭泣。

「群哥，阿笙他，阿笙他……」心悸令我癱軟。

「小晶，要堅強啊！」群哥緊張的扶住心傷的我。

「群哥，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

「小晶，我很抱歉，是阿笙進手術房前要求我的，他要我別告訴你，你的身子骨弱，聯考又迫在眉梢，他不希望你擔心啊……」

「阿笙是笨蛋，傻瓜！什麼不要我擔心，這樣是讓我更難受耶，要不是我打電話給晴姨，你們打算瞞我多久？你說！你說嘛！」

我歇斯底里起來，群哥也縱容我任性，我實在害怕失去阿笙，害怕幸福的青鳥飛離我的身邊。

「小晶，別這樣，你哭壞了身體，誰來照顧阿笙呢？」珍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她紅著眼眶抱緊了我，我哭的更心碎了。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什麼心臟病嘛！我討厭自己！」我垂打自己那顆不爭氣的心臟，要是阿笙有什麼意外，我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住手，小晶，冷靜一點，妳冷靜一點好嗎？」群哥和珍合力安撫我讓我在走道上的木椅坐下，瞥見手上阿笙送給我的18歲生日玉鐲手環，我，忽然安靜下來。

雖然我是玻璃魚但也要努力游完全程啊！

陪阿笙到天涯海角是我的心願，所以我不能成為包袱！於是，收拾起眼淚的同時決心要成為一個更成熟的女孩，勇敢面對阿笙躺在病床的事實。

「好，想，你。別，哭！」阿笙左手撫著我的髮絲說著。

「我，也，想，你！」我也以唇語回答，並輕輕的吻了他的額頭。那是我第一次吻阿笙，沒有羞怯，沒有慌張，有著的是無限愛戀和深深的心疼。

「乖。睡，一，覺，好，嘛？」小心地幫他拉攏白色的被單，我示意阿笙睡上一覺。
阿笙眨了眨眼，微笑的閉上雙眼，我始終不敢讓眼眶裡的淚掉下來，為了阿笙我一定要更堅強。

「嗯……」

「我吵醒你了，再多睡一下嘛！」

手裡還握著歷史課本的我被清末民初的眾多條約打敗，趴在阿笙的病床邊沉沉睡去，凌亂的髮絲在阿笙的輕觸下猛然驚醒。

「笙，怎麼了？那兒疼？要請護士過來嘛？還是餓了？我這就去…..」

「小晶，沒事沒事，別緊張，我只是醒過來看見你睡的好甜，不禁摸了一下你的長髮，沒想到吵醒你了。」阿笙緩緩的吐出這一串話，安撫了驚醒後我連珠炮式的緊張問話。

阿笙左臉頰排瘀血和水的血袋終於拆除，瘀青和發炎導致的腫脹也退去了些，我很想撫著他的臉，希望替他減輕疼痛，可是又怕自己粗手粗腳的舉動會弄疼了他，所以始終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第一次見到阿笙時遞給他右手後我就不曾後悔，雖然只能藉由手心的溫度讓他明白我的赤忱，但是我相信牽手就是一輩子，我許願要和眼前這個男孩走向人生的黃昏！

手心與手心的交流是心臟與心臟的聯繫，只要緊緊相繫這夢就不會碎，儘管我的心臟不太爭氣，還是堅信阿笙透過手心會感受到我的真情，我深信不疑。

考完大學聯考的那個下午，我直奔醫院501病房。這時的阿笙已經可以小幅度的運用右半邊的身軀，而我也完成允諾他的任務，把身體、課業兼顧後才到醫院陪他，我相當感恩這一個月裡日子是正常的運作，至少晴姨的眼眶不再老是紅著，而我也兼顧了自己和阿笙的事情。群哥和珍以及其他朋友三不五時輪流來陪阿笙，阿笙的人緣真的很好，朋友們善意用心安排就是要讓我有時間多多唸書，阿笙堅持我不可以輕忽最後的衝刺。
我希望考試成績不會辜負他們，更不能辜負自己。

「阿笙，你要快點好起來，我昨天去廟裡求籤，是上上籤唷！」

「真的啊！小晶，謝謝妳！」

「小笨豬，說什麼感謝，好見外。」

「來，你蹲下來閉上眼睛。」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啊？嗯，我蹲下來了，眼睛也閉上了，再來呢？」

「晶，真的謝謝你，擁有你讓我更堅強了。」剎那，阿笙在我額上落下溫柔的唇印，那個吻勝過任何言語，時間彷彿凍結停歇，這就是永恆吧！我想。

推著輪椅，我和阿笙在醫院走道散心，我們天南地北無話不談的說笑，真想把那一刻定格，化為永恆。

「小晶，我想試著用拐杖走路，早一點復健我可以減輕大家的負擔啊！」

「阿笙，你想練習走路當然很好，只不過答應我不可以太勉強唷！還有啊！小傻瓜，你不是我們的負擔，以後不許這麼說，知道嗎？」

我蹲下來握住阿笙的雙手，想讓他感受我手心裡深深的疼惜，我相信黃昏餘暉灑在走道的同時，我和阿笙的側影儼然成為一幅幸福的剪影。

青鳥被我們的真誠感動，留了下來。為了避免讓青鳥有再離開的念頭，我把羞赧的心交給阿笙，做為對青鳥的允諾，我會珍惜阿笙的愛直到世界的末了，同時我也相信他和我有相同的決心。

飛魚和玻璃魚的相遇本就不尋常，所以更要細心呵護。只要本著相信自己執著的心，

青鳥會不捨的辜負你的心意的，青鳥會留下來的。

青鳥，是我的愛情信仰。

19歲那年我豢養著一隻藍羽毛的青鳥，以真心換化的「珍惜」飼料餵養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