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  毛線帽中的紅蘋果

「老師好！我們是來接小晶的。」

「你們出去玩，記得早點回來啊！」

「小晶！快點啦！孵蛋唷！」

聽見阿笙、群哥和陳老師的對話，從二樓轉角就被珍的破鑼嗓子給喊了下來，連猶豫的機會都不給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驅車前往山區，我硬生生被迫坐上阿笙的紅色豪邁125。

那是認識阿笙1年半後的聖誕節，當時我已經不是一隻漂泊的飛鳥，也告別旱鴨子的頭銜。那時我正樂於成為一尾魚！功課壓力極重的最佳消遣除了閱讀之外，就是每星期六下午去幫忙阿笙教小娃娃游泳。那群娃娃真的很可愛，我為了要和他們玩在一起，辛苦的克服怕水的陰霾，終於成為一尾水中的魚。和阿笙的感情雖僅止於星期六的約會，有一群娃娃電燈泡的約會！但對於害羞的我來說已經相當進步，至少阿笙是我唯一可以自然說笑的男孩，而爸爸媽媽並沒有阻止我和阿笙的游泳約會，他們認為游泳可以幫助我鍛鍊身體，至少可以增強心臟的負荷，而晴姨的鼎力撮合，更是使爸爸媽媽放心的最佳因素。

於是，我成了一尾快樂的如魚得水的玻璃魚。

阿笙說我是玻璃魚，因為脆弱的令人心疼。我喜歡這名字，卻始終不肯也不敢

認同，因為不想承認我的身體裡住著一顆15歲時發現的不健康的心臟。

玻璃魚和飛魚不同類，相遇的機率也實在低的可憐。我不知道我可以陪阿笙游

完多久的旅程？這樣努力趕上阿笙腳步的我始終無法做主，再漂亮的蝶式終究會疲

累，而無法預測的心跳何時會亂了陣腳，總令我莫名害怕。唯一慶幸的是，身體的

嬴弱為我帶來暖暖的燈迎接我回家，再也不是鑰匙兒童，再也不必假裝健忘，再也

不用和布娃娃說話……。

我感謝我不健康的心臟發現的，正是時候。

「小晶，抱緊唷！記得閉上眼睛，等我喊到3的時候才可以回頭。」

「嗯，這麼神秘唷！可不可以偷看啊？」

「不行，不行。偷看的是小豬。」

我緊緊的抓住阿笙黑色厚外套的衣角，風不斷的在耳邊撕裂呼喊，我可以嗅到

山的氣味，甚至可以感受我們已經遠離喧囂的都市霓虹，周圍漸漸壓迫包圍過來的是一整片無際的黑，厚重的黑。

「1，2，3！張開眼睛吧！」阿笙輕輕的移走擋住我視線的手指，那一霎那，我看見……

「哇！好美！阿笙，怎麼會這麼美？這是哪裡？」

「群哥，珍！你們瞧見了嗎？好美唷！」

我看見一整片星星。

數不盡的閃爍星星掛滿整個夜空，就像是在科學館中看到的銀河影片一樣，美的令人不敢相信。我捏了捏自己右臉頰，會痛！那，這不是一場夢嚕。我的心幾乎沸騰起來，那樣浩瀚壯觀的星子鑲滿無邊無際黑絲絨般的天幕，我讚嘆造物主的偉大，人類真是何其渺小啊？

「阿笙，好棒唷！我一定要牢牢記住這一刻。」

「晶，很美唷？」珍擁了過來，她和我一樣興奮。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兒，祝你生日快樂。」阿笙和群哥大聲哼起生日快樂歌，同時他們手上燃放著絢爛火花的仙女棒。

「小晶！生日快樂！」阿笙、群哥、珍三人同聲祝福。

「啊……」我才恍然大悟，我和耶穌同一天生日，還來不及從壯觀的星象中抽回意識，我就又跌入另一場驚喜當中，我的淚水終於不聽使喚，快樂的流淚。

「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傻丫頭！」珍把哭成淚人兒的我塞入阿笙溫暖的懷抱，阿笙柔柔撫著我的頭為我戴上一頂駝色毛帽，輕輕的啄了我的小手，為我祝福。

「生日快樂唷！玻璃魚！希望這頂毛帽可以讓你這個冬天很暖和。」

「來，吹蠟燭吧！」珍的聲音將我的視線從阿笙的懷抱中拉回。

「是啊，小晶，許個願吧！這是我和珍的小小心意。」群哥遞來一個心型小蛋糕，上頭點燃了19歲字樣的彩色蠟燭。

「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我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更貼切的形容詞來表達當時的感動，被呵護的感覺讓人輕飄飄的飛上雲端。

玻璃魚長了翅膀，在雲端上遇見分別名叫「愛情」和「友誼」的藍羽毛青鳥。希望這雙翅膀不似玻璃那樣脆弱，可以飛的持久些。

「吶，這是陳老師剛剛塞給我的蘋果，一起吃了吧！」阿笙從他買的另一頂新的駝色毛帽中拿出四顆紅蘋果。我第一次真正感受自己是阿笙的女朋友，因為兩頂駝色的毛線帽，讓珍戲謔的說是「情人帽」。

原來，我不可以再欺騙自己，我沒有遇見青鳥。

阿笙的出現帶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我何其有幸啊？

「小晶、珍要小心，山路有點滑，群哥你也是…..啊！啊----呦！」

「阿笙！小心！」

為了走進果園裡找水果狸，阿笙被突起的樹枝絆了一跤，那是那一天記憶裡唯一不完美的驚嘆號，我卻不知那是噩耗的前兆，無力逃避的厄運。

幸福總是不易保存，擁有的青鳥不肯留下，牠需要自由，振翅欲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