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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30 01:33:23瀏覽1206|回應6|推薦3 | |
二十一世紀的最初幾年,對於台灣人民,是一個怎麼樣的年代?朝野的對抗、政黨的惡鬥、國會的空轉、族群的對立,使得許多人對國家的前途抱持著悲歡的態度,社會瀰漫著懷疑、憂鬱的論調。但是我相信,還是有很多人和我一樣,對未來充滿了樂觀。因為我知道,這一切的不安與煩悶,是台灣即將邁入新時代的前兆。 領導人沒有悲觀的權利。做為高雄的市長,一個城市的領導者,我沒有理由悲觀,否則就無法為這個城市指出願景,領導這個城市積極向前。在未來,做為國家行政團隊的領導者,我更不能存有任何悲觀的心態。社會需要信心;為民眾建立信心,是領導者無可旁貸的責任。 就個人的人生哲學而言,我也是採取一種樂觀的進步主義立場。我認為,人通常能夠從過去吸取經驗,創造更好的文明。人類的歷史不停向前,每到一個新的階段,總有新的社會政治機制產生。新機制的產生,目的是解決舊機制所無法解決的問題。 歷史上,資本主義發達到某個階段,貧富差距造成社會瀕臨瓦解,福利國家便應運而生。國際貿易發達到了某個階段,為了解決爭議、降低壁壘,GATT以及WTO便應運而生。台灣的民主化,也是同樣歷史邏輯的產物。當追求更多自主、自由的人民,不願再接受威權政府高壓手段的統治,舊的戒嚴體制就被打破,新的民主機制應運而生。 最晦暗的時刻,就是光明時代的開端。當前政治的亂象,不會持續下去。亂的現象,無非是在告訴我們,舊的遊戲規則,已經無法規範我們所面對的狀況。該是用新的思維,創造更精緻的系統,來回應時代挑戰的時候了。當新的社會機制創生,也就是人類的文明又向前邁進了一步。台灣此時,就是處在新的政治機制創生,國家發展與文明躍升的關鍵時刻。 文明進步 合作共生 人類文明進步的邏輯是什麼呢?我認為,無非就是「合作共生」的理性思維,取代了非理性或反理性的「自存」本能,而在當時的社會中取得主導地位。 「合作共生」,是我多年閱讀、觀察與思考所得的人生觀、世界觀與歷史觀。我認為,當一個社會裡大多數人,以「自存」的本能在生活,則這個社會的一般性是為「非理性」。當社會的多數人,在「自存」、「利己」之外,還能夠以「利他」、「共生」的思維來生活,這個社會就成為較高層次的「理性」社會。台灣在戒嚴時代,是一個非理性社會。而民主化之後的階段,則是從非理性向理性社會過渡。其間的差異,在於人們能否建立信任,進行合作,利己利他,謀求共生。 為什麼「合作共生」符合較高層次的理性呢?在科學上應用廣泛的「賽局理論」(Game Theory)可以解釋。一位當代美國作家、思想家羅伯賴特(Robert Wright)寫過一本重要的書,叫做「非零年代───人類命運的邏輯」(Nonzero───The Logic of Human Destiny)。他採用「賽局理論」來分析「合作共生」與文明發展的關係,其主旨與我的理念有相當的吻合。 簡言之,人類的進步,是以「非零」(zero-sum)的社會機制。所謂「零和」,是指參與賽局的各方,其利益總和是固定的:一方的勝利,就是另一方的失敗。一方的獲得,就是另一方的損失。「非零」則不然。「非零」環境下,利益的總和是可以擴大的。各方都可以因為其他人的參與,而獲得「雙贏」或「多贏」的結果。 「零和」是簡單的,「非零」是複雜的。社會從「零和」向「非零」演進,發展出愈趨複雜的系統,文明即獲得進化。系統向「零和」轉化失敗,回到「零和」狀態,文明就退化或毀滅。人類社會今天所面臨的是比過去更複雜的問題,需要更複雜的系統才能夠處理。在政治上,我們必須創造比過去更細緻的系統,將「零和」的賽局,轉變為「非零」的互動關係,才有可能解決過去在「零和」思維下找不到出路的難題。 台灣當前最重要的兩個政治問題,也就是國內的政黨政治以及台海的兩岸關係,過去都落入「零和」賽局的困境。所謂國會多數與少數的傳統談法,就是標準的「零和」思維───只要有一方是多數,另一方就是少數;這裡面沒有妥協合作。台海兩岸對於主權問題的爭執,也是典型的「零和」思維───主權是不可分割、非此即彼的;繼續膠著於「零和」性質的主權議題,台海僵局就無法打開。 民心望治 時代契機 在過去一年內,經歷了兩次激烈的全國選舉,現在台灣民眾所期待的,無非就是安定。人民要能夠休養生息,要能夠安居樂業,要能夠避開不可預期的風險。用最簡單的話來講,人民所需要的,不過就是「現在能快樂、未來有希望」。 選舉所帶動的族群分裂、政黨對抗,應該要讓它過去。政治人物為了選舉,可以動員民意,來凝聚支持。但是不管選舉期間如何看似勢不兩立,選完之後,台灣兩千三百萬人畢竟是一個命運共同體。 這一陣子以來,政黨合作的可能性,在社會上廣泛地被探討。我觀察到,政黨合作的概念,並沒有被大多數支持泛綠政黨的民眾所強烈抗拒,甚至泛藍政黨的多數支持者也似乎可以接受。即使有些人反對,但他們並不是反對合作,只是不相信合作的誠意,而擔心被利用。這是一個意涵深遠的現象,所代表的是人民對於政黨對抗的忍受程度,達到了某個臨界點。此時,他們對政治安定的渴求,壓過了對他們所不喜歡的政治人物的排斥感。於是,只要是能夠結束無謂的政黨惡鬥,即便是與他們所反對的政黨合作,人民也覺得可以接受。 台灣主流民意跨過了這個臨界點,在我看來,表示了一個新時代的可能性向我們展現。過去政黨之間的「零和」鬥爭體系,無法解決當前的政治問題。民意現在要求一個「非零」體系的創造,一個「合作共生」模式的誕生。 人民已經走在前面,輕輕地跨越了意識型態與族群對立的鴻溝。新時代的契機出現了。過去所不曾存在的「非零年代」,就此成為可能。從鬥爭到合作,從「零和」到「非零」,台灣社會一旦能夠跨過這一小步,就在文明進化的路途上又邁進了一大步。 道德勇氣 開啟新局 今天,民間期望政治安定的聲音,非常地清楚。各黨派的領導人不可能沒有聽見。前後兩任的國家領導者,陳水扁總統與李登輝前總統,都給予這民間期望安定的聲音,非常正面積極的回應。 但是不可避免地,各黨派的領導者,也會感受到一些來自其陣營內部的反彈壓力,也會接收到一些支持者發出的反對聲音。有些政治人物會抗拒,有些民眾會反彈,完全可以理解。因為在我們的政治生活裡,並沒有「共生」的思維,也很少「合作」的經驗;遇到任何議題,政治人物往往不假思索地發揮鬥爭的本能,連帶影響了民眾隨即採取對抗的反應模式。在我們的政治領域裡,也缺乏足夠的信賴。因為缺乏信賴,所以政治人物和政黨,凡事都先採取「自存」、「自保 的策略,而不能放開心胸與他人合作。 在這樣缺乏信賴與合作習慣的社會裡,要打破慣性的「零和」鬥爭文化,建立新的「非零」合作思維,確實相當的困難。任何一位政治領導者,想要向前跨過這一關,都會感到舉步維艱,因為他會遭受到部份人的誤解、質疑、攻擊,必須蒙受相當的委屈。但是,這正是考驗政治領導者的誠心與決斷力的時刻。 政治人物都宣稱自己愛台灣、愛中華民國。但我們能不能為台灣的未來,挺住一些壓力,承擔一些委屈?做為政治工作者,我們倘若缺乏智慧,沒有能力看清局勢,錯過了推動社會進步的時機,而讓人民陷入內憂外患,使得台灣政局繼續內耗,甚至導致台海兩岸發生戰爭,將是台灣的罪人。 我們需要更大的政治想像力,以及更高的道德勇氣,來從舊的「零和」機制與缺乏信賴的政治文化裡,創造出新的「非零」機制。如果台灣的政治人物,能夠發揮政治想像力,承擔起領導者的道德責任,共同創造一個「合作共生」的「非零」新局,打破「零和」賽局的桎梏,台灣的生命力將可以淋漓盡致地盡情發揮,一個新的躍升即將展開。 協商對話 政黨合作 陳總統在元旦演說中,提出了「以協商對話來開創安定新局」的思維。總統的用心,就是希望結束無謂的內耗與空轉,而能以新的政治安排來安邦定國。雖然總統提出了這個大方向,但安定新局如何實現,仍需要有心的各黨派政治領導者共同來締造。 政黨合作,在台灣是前所未有的。政黨合作會在此時被提出,是因為舊的政黨「零和」鬥爭系統無法運作;為了解決更複雜的新問題,政治系統必須依循著「非零」的邏輯去演化,而成為更進步而複雜的「合作共生」系統。在「共生」、「雙贏」的邏輯下,政黨合作必須要有細緻的程序與機制,來保障並擴大各政黨所代表的社會利益。 政黨合作首先必須建立社會信賴。政黨合作必須是透明、公開,不以權位做為交換條件的。政黨合作也不應該以政黨放棄其各自的基本主張為條件。政黨合作不是政黨合併,沒有必要要求任何政黨改變其基本立場。如果政黨為了合作而放棄其基本主張,則無異於背叛其選民,而且更讓民眾有權力分贓的感受。 我以為,參與合作的各政黨,可以宣示保留其基本主張,聲明不放棄政黨的基本原則,但是在其他事項上以開放的態度進行合作。政黨可以用書面或非書面的形式,各自公布他們自己的保留事項,並列出協議事項,其中可能包括其政策與法案的優先順序。 政黨在政策上的協商合作,在不同階段,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在行政院向立法院提法案之前,也可以提早進行協商溝通,將在野黨的意見納入行政院的提案裡面。如此,在行政與立法兩院,都能夠有協商溝通的機制,而各種不同的理念與利益,也能在政府的政策形成過程中,獲得充分的表達。這對於穩定政局將有很大的幫助。 安定內閣 振興經濟 政黨在政策上透過協商對話,達成合作之後,可以在立法院成立「安定聯明」,在政策優先順序的基礎上,形成一個穩定的多數。下一步的合作,可能會包括行政權力的分享,也可能不會包括行政權力的分享。兩者都是合理的結果,也是政黨合作的常態。對此我們的民眾應該以平常心來看待,而無須有過度的反應。 為了安定政局,此時我們所需要的新行政團隊,是一個抱持合作共生理念,強調協商對話機制的行政團隊。有人以為,此時台灣所需要的,是所謂的「財經內閣」。我認為,以經濟議題做為優先政策議題,是沒有疑問的。但是台灣所面對的經濟問題,僅有部分因素屬於經濟面,而一些非經濟面的因素卻更為根本。台灣的經濟基礎是健全的,當前政府的財經政策大方向也是正確的。造成台灣投資報酬率降低、投資風險提高的因素,主要是政治面的因素,諸如政局不安、社會的信賴、兩岸關係緊張等。要處理這些政治問題,這個新行政團隊不可能是狹義的「財經內閣」。相反地,它必須是一個有寬宏視野、有包容格局、有民意基礎、有膽識與實力的「安定內閣」。 新行政團隊振興經濟的途徑,即是「恢復信心」。只要人民對政局能夠恢復信心,投資人對台灣的經濟前景,就能夠重建良好的預期。投資環境改善,景氣繁榮,政府稅收增加,人民的生活水準才能再次提高。以「非零」的思維,推動政黨協商合作,進而穩定政局,恢復信心,就是新行政團隊的首要之務。 合作共生 畢生信念 眼下的政局,使得呼籲「合作」、「協商」看似時勢所趨。然而我之提倡「合作共生」,並非為了一時。「合作共生」的理念,實是我個人的生命哲學,以及二十餘年來從事政治工作的核心價值觀;亦是做為五個青年法咸學學者,直到參與政治以來,研讀東西方思潮、觀察台灣社會之實相、與國內外知識份子對話、以及從政經驗與個人生命體驗之所得。多年來我所大力鼓吹的「台灣命運共同體」以及「台灣新文化」,其核心理念就是「合作共生」。當年我創辦「新文化」雜誌,也是為了向社會介紹這樣的思想,並且推動台灣走向「合作共生」的「理性社會」。依我的信念,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合作」是義務,「共生」是責任。人類的普世價值,如大同、博愛、恕道、慈悲、和平等,其內涵不外就是「共生」而已。 此次我受命組閣,所秉持的理念與過去完全一貫。關於新政局的挑戰,以及新行政團隊的組成,陳總統曾經與我數度深談,兩人在理念上有充分的溝通。陳總統籌組新行政團隊的做法,就是先談目標再談人事。新行政團隊的首要目標是什麼?當然就是「安定」。如何追求安定?就是透過理性對話與善意協商。籌組一個以「安定」為目標的新行政團隊,就是陳總統找我組閣的理由。而陳總統以「安定」做為目標,以協商、對話做為方法,也是我欣然受命,北上組閣的原因。 我對於此時出任行政院長,並沒有志在必得的執念,也沒有捨我其誰的野心。擔任高雄市長六年來,政績逐漸地浮顯,有如倒吃甘蔗一樣,漸入佳境。在揮汗耕耘後,終於可以微笑豊收的此時,離開我所熱愛的高雄市,其實心中是十分不捨的;而在如此艱難的政局下,接任行政院長,於我也有如當年來到高雄從頭做起一般,辛苦可以想見。 然而,我瞭解此時是我持續推動「合作共生」理念的契機。在行政院長任命確定之前,陳總統就與我長談數次;而在任命確定之後,又有幾度的深談。關於如何安定政局、如何振興經濟的做法,我都曾向總統過充分的報告。 陳總統有心推動朝野協商對話,開啟政黨合作,以期終結惡鬥、與民休息,與我的理念深切契合。從旁觀察陳總統,我認為在連任之後,他是比過去更有實權、更有實力的。他打贏了艱苦的總統選戰,也贏得了選舉訴訟,以及真調會條例的釋憲案。在新的任期裡,他沒有理由比去年剛當選時、或比第一任任內更為弱勢;也就是說,他大可採取比過去四年多來更強硬的立場。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他非常努力,要在這第二任的任期內,為台灣做更多的事。為了做更多的事,他願意放開心胸,展現氣度,與在野黨協商、合作,我認為這是台灣之福、人民之福。也因為陳總統的心意、想法,與我長年的「合作共生」理念一致,因此我願意盡心盡力來協助他,為台灣開創一個「非零」時代。 非零年代 台灣躍升 回顧過去,台灣在「零和」鬥爭下,消耗了相當寶貴的一段時間。「零和」的政治體系,無法為台灣解決各種問題,已經是非常清楚的事實。陳總統宣示開啟朝野協商對話,推動政黨合作,來追求安定的政局;主流民意也展現了開放的態度,願意接受政黨合作的制度安排。現在就看各政黨領導者,是否擁有足夠的政治想像力,來建構更精緻複雜的「非零」系統;以及是否擁有足夠的道德勇氣,承擔一時的質疑與攻擊,為台灣開創更美好的未來。 此時,台灣擁有了選擇的機會。我們可以選擇一個「合作共生」的「非零」安定新局,也可以選擇回到過去的「零和」鬥爭遊戲裡。二○○五年,可以是進步時代的開端,也可能是退化年代的起點。我心愛台灣,不願見其倒退,所以在此關鍵時刻,提出個人見解,提供社會參考。我相信,一個「合作共生」的新政局,不只能夠結束台灣政治的內耗、空轉,為社會帶來安定與信賴,為人民帶來快樂與希望,更能將民間的活力與潛能徹底開發出來。「合作共生」的機制之產生,將是台灣跨越進步與倒退的臨界點,進入文明躍升的開始。在「合作共生」的「非零」年代裡,人民福祉會有更大的實現,台灣將能夠大步邁向「正常、完整、進步、美麗而偉大的國家」。(94/1/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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