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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的秘密 (1) / 黃蕉 風
2013/11/09 01:28:45瀏覽289|回應0|推薦4

  二月,冬。

  天寒地凍。剛下過一場雪,白色冰封了三秦的土地。

  將軍府大門緊閉,門前車馬稀疏,偶爾有行人路過,也是壓低著腦袋快步通過。

  從前的將軍府不是這樣的,恢弘的官邸佔據著咸陽的中央,前來的賓客絡繹不絕。府裡夜夜笙歌,燈紅酒綠。樊於期的朋友遍及六國,門客更是多得可與四公子媲美。

  可這一切,都是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自從秦王罷了樊將軍的爵位,就再很少人登門拜訪了。所有人都知道秦王嗜殺的脾氣,沒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牽扯麻煩。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從前樊將軍身居高位戰功顯赫,慕名而來的人自然云集。現在已經門庭衰弱今非昔比,稍微近親的人都惟恐避之不及,更何況萍水相逢。這樣的情景,是可以想像的。

  樊於期自然也想到了。在呂不韋被罷相位、趙太后囚禁後宮,他已經意識到危機的來臨。秦庭之上,秦王面色冷峻目光如電,當著群臣的面宣讀那杜撰的十大罪名。他當然知道那些都是秦王設下的圈套,一切都只不過是秦王準備開始屠戮的藉口而已。他不知道這樣的屠戮何時開始,卻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直到知道秦王秘密的人都死絕之後,屠戮才會結束。

  他很瞭解秦王,寧可錯殺一萬,不會漏網一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如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已經差不多都被殺光了,只剩下他還活著。

  他的存在對秦王就是潛在的危險。更何況,他掌握著一個足已讓秦王身敗名裂,讓秦國萬劫不復的秘密。

  這是個什麼秘密?為什麼秦王非要置他於死地呢?

  他很清楚,所以他很無奈。

  他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來保全秦王的秘密,並且實踐對呂丞相的許諾,但是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一起,陷入這陰謀和血腥交織的漩渦中。

  他很清楚,所以他很無奈。

  整個咸陽城的隘卡早已關閉,通往別國的道路都被封鎖。將軍府的周圍佈滿了秦王的眼線,各種暗哨都睜著腥紅的眼睛窺視著將軍府的一切。

  已經無路可逃,曾經威震六國名動天下的樊大將軍,如今已成困獸。

  困獸猶鬥。而樊於期,已經沒有了任何力量來為自己和家族爭取一線的生機。秦王為他設置的牢籠太堅固太空洞,他甚至都無法選擇是魚死網破或者苟延殘喘,只能等待那個未知時間卻確知結局的時刻來臨。

  他撫摸著自己的疾風劍,像擦拭自己的生命一樣擦拭著它。這柄劍跟隨他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斬殺過多少敵將的首級。而如今,這柄劍卻是他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東西,是他的全部依靠。

  收劍入鞘,樊於期站起身來。他的鼻子嗅到了一種異樣的殺氣,他的皮膚感覺到類似血液的潮濕。劍在鞘裡劇烈的跳動,他的手也在抖動著。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他都不會恐懼和顫慄,可是當他身後是自己孱弱的兒女和年邁的雙親的時候,他的心底升騰起一股絕望的氣息。他明白自己是多麼地無力,無力到哪怕做一下的抗爭。面對即將而來的血腥殺戮,他無力阻止,只能任憑絕望浸淫全身的每個毛孔.他緊緊握住手中的劍,準備像困獸一樣發出自己最絕命的怒吼。

  他能感覺殺戮的逼近,卻不知道他們將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發出致命的襲擊。

  一片寧靜,死一般的寧靜。樊於期揮劍,凝固的空氣迎刃破裂。劍入鞘,身後倒下兩具屍體。

  他們來了。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竟然沒留下一點氣息和痕跡。空曠的大堂赫然冒出無數的死士,手上各式的兵器交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殺陣。

  兵器的寒光照得大堂亮如白晝,逼人的殺氣中帶著死亡的輝煌。風吹過,拂起他的衣袂,腰帶筆直地飄然而起,衣袖飛展,同時劍光出鞘。

  沒有人看到他的出手,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速度。最前排的死士只覺得眼前一片輝煌,周身籠罩在一種燦爛的光芒中。這光芒如同死亡,光芒散盡,他們的頭顱已經噴湧著鮮血與身體脫離。

   他們甚至來不及揮出自己的兵器,靈魂就已經飛離了肉體。

  好快的劍,它似乎已經超越了速度的極限,達到了劍法的巔峰。

  樊於期瞬間又揮出5劍,劍光所過之處勢如破竹血流成河。許多人死的時候,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只因為他的劍太快,人的意識還沒有跟進它的速度,就已經被奪取了性命。

  人一排排的倒下,兵器一件件的掉落。死士們全都瞳孔收縮,縱使是不懼死亡的人都被他的劍所釋放的威力所震懾。因為他的劍本身就代表死亡。

  倒下的人,有的身首異處,有的皮開肉綻,有的是穿透鎧甲一劍穿心,有的是體無完膚千瘡百孔。死的方式各種各樣,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眼裡都帶著疑惑和恐懼的目光。

  他們到死都不相信世間有這麼快的劍。

  他們即使是到了黃泉,也還會恐懼這一劍的殺氣。

  他們活著的時候是各個不同的生命,死了卻都無一例外的成為一具軀體。

  劍光還在閃爍,血液還在噴湧。樊於期已經殺得性起,血水染紅了他的衣服,但沒有一滴血是他流的,都是已經死在他劍下的人流的。

  「砰」,閃爍的劍光突然被格住。如果說他的劍是一條吐著信的毒蛇,那麼這一下無疑打中了這條毒蛇的七寸。

  劍入鞘。

  身前站立一個人,他全身上下用鎧甲保護得嚴嚴實實,幾乎沒有任何一點空隙可以突入。他也用劍,但不是樊於期的烏鞘劍,而是一柄長八尺、重九十斤,劍身厚重沉實的斬馬劍。這種劍適用於戰場的肉搏,一劍揮出,帶著劍本身的長度和重量可以橫掃千軍。運用這種劍,本身就需要持劍者具備良好的臂力和腕力,要將這種沉重的兵器運用自如,更需要持劍者存乎一心的靈動和專注。

  天下間能使用這種劍的人並不多,運用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是,眼前站立的這個人,就是其中的好手。他身長九尺,虎背熊腰,再加上這一柄斬馬劍,簡直宛若天神。

  在別人眼裡,他就是天神。

  因為他是白起,與樊於期、蒙天放並稱秦國三大劍客。他使的劍法和他的人一樣,凶悍毒辣,目空一切。他就是用這柄劍,一舉坑殺了趙國四十萬降卒。

  格住樊於期劍光的,就是這柄劍。

  「你還是來了。」 樊於期握緊手中的劍,目光不離白起的眼睛。

  「該來的總該是會來的。」 白起雙手橫托斬馬劍,然後慢慢舉起過頭頂豎立,劍鋒直指樊於期。「你通敵叛國,圖謀犯上,罪無可赦,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樊於期冷笑道:「我無罪,只不過我知道了諱莫如深的秘密,所以你們才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白起的人一動不動,劍也一動不動,眼睛甚至沒有眨動。高手過招,關鍵在一個快字。在生死決鬥中,甚至一眨眼的工夫,都能要了你的命。白起不愧是高手,靜的時候安如泰山,一但爆發,必將山崩地裂。

  「今天終於可以了卻我的一樁心願。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究竟是你的疾風劍快,還是我的斬馬劍利。」

  樊於期默立著,他還是緊握著劍,眼神不離白起的眼睛。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對手露出破綻,然後發出致命一擊。

  兩人幾乎同時揮劍。

  白起笑了,斬馬劍巨大的威勢壓制得樊於期只能後退,幾乎沒有任何迴避的餘地。斬馬劍比疾風劍長出好幾分,當下就已經到了樊於期的心口。

  他彷彿聽到了斬馬劍刺入樊於期胸口,血液噴湧皮肉崩濺的聲音。他簡直等不及要陶醉在勝利的歡愉中了。

  可是,疾風劍,卻頂到了他的喉嚨。

  他沒有看清疾風劍何時出手,也沒看清樊於期如何閃避他的必殺一擊。當他的招式用到最極致的時候,樊於期已經脫離了他的殺陣和劍風,把劍頂到了他的喉嚨。

  喉嚨的血液噴湧而出,他的舌頭舔到了血液的粘稠,是自己的血。

  劍入鞘。

  白起倒下,可是他並沒有死,樊於期沒有殺他。他只是無奈,他不想殺人,卻偏偏有人要置他於死地。他不想殺人,卻偏偏殺了這麼多人。

  難道自己不也是個殺人者嗎?

  那麼,到底他是殺人的,還是被殺的呢?

  他沒有回頭去看自己的妻兒和父母。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結果,就算他能以一敵百,也無法將自己的家人帶離險境。就在他和白起決鬥的同時,身後針對他家人的屠戮就已經開始了。他沒有回頭去看身後一地的血腥,大堂之內漂起了一條水流,是紅色的水流,是血水。那裡面有家人的血,也有敵人的血,他的雙腳深深地淹沒在這片血流中。

  白起嚎叫著:「樊於期,即使你逃離這裡,也逃不出秦王的掌心。你認命吧!哈哈哈……」

  「我根本沒打算要逃。」樊於期趟著血水,頭也不回地走出將軍府。

  那些倖存的死士,也全都作鳥獸散。他們有的人發瘋地在街上亂喊亂撞;有的人嚇得丟下了兵器,任憑大便小便往體外噴射;有的人在流淌著鮮血的地面上不斷翻滾;有的人用劍刺瞎了自己的眼睛,因為他們親眼目睹了超越鬼神的劍法,在這種劍法面前,人的生命變得十分渺小和脆弱。

  甚至,連死亡都懼怕這驚天的一劍。

(未完待續)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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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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