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鬥雞台上金雞叫
　　　　　　懶鬼貪財迷心竅

　　不知哪個朝代，一位縣太爺修建南和城池時別出心裁，將城池仿照朝官的烏紗帽而建。建成了一座東西長南北窄，長約是寬的三倍，而且北城牆中間還有一處外凸部份，形似紗帽殼簍。城池向東西兩方延伸的部份向裡收縮，狀若兩個紗帽翅。紗帽城建後還真靈驗，南和磚瓦固村不僅出了個妙莊王，而且名宦重臣接連不斷地湧現。且不說妙莊王闖天下，建立了興林國，唐朝一代賢相宋璟、元朝戶部尚書馬亨、明朝寧夏巡撫朱正色等為官清正廉潔，造福人民的事跡更是流芳百世，有口皆碑，真成了有名的「烏紗帽」縣了。曾有任縣城南牆掉下個磚，南和縣裡出個官之說，南和城北邊的任縣趕快封了小南門。也許是人傑地靈，儘管任縣封了小南門，南和一度朝官、州官、府官還是接連不斷。宦官重臣多了，他們的子孫也多，有的跟隨父輩盡享榮華富貴去了，但多數還是留在鄉下。留在鄉下的孩子們許多人無所事事，不是聚群鬥雞就是鬥蛐蟀，或者田地裡捉蟈蟈、打兔子。不知哪個縣太爺又出了新招，一年乾脆利用紗帽殼簍裡的一塊空地建起了一座鬥雞舍，每年組織幾次大型鬥雞比賽，讓無所事事的年輕人樂在其中。
　　紗帽殼簍是塊風水寶地，自從建了鬥雞台，不管鬥雞不鬥雞，傳說住在城圈裡的人經常會聽到雞叫。有人說的還挺神，某年某月某日，他親眼看見鬥雞台上跑著一群金雞，隻隻金毛閃閃，光彩奪目，公雞報曉，母雞下蛋。又說鬥雞台下有個大金庫，裡面裝滿了金雞蛋，誰有運氣能找到洞口，就可以鑽進去取上幾個，發點小財。縣城附近的一個村莊裡有個人懶得出奇，貪得冒尖，是活兒不想幹，還天天想吃好的。他一年四季晃晃遊遊，家裡幾畝地荒了也不種，房子壞了也不補，還不斷從上面抽點木料賣了，到飯鋪買半斤肉喝兩盅酒解解饞。因此，人們給他送了個「雅號」叫懶貪鬼。
　　一日，懶貪鬼聽說鬥雞台上有許多金雞，金雞打鳴，母雞下蛋，而且下的蛋又圓又大，是無價之寶。他聽說後高興極了，就想去碰碰運氣。心想即使抓不到金雞，能拾幾個金雞蛋換成錢糧也夠混二、三年了。於是他就到鬥雞台附近轉悠起來，轉來轉去，已經轉悠了三天三夜，七七四十九個來回，甭說一隻金雞沒碰上，連個金雞毛也沒撈著。這天，他轉悠累了，正坐在鬥雞台發呆，還不停地四處張望，太陽晒得他滿頭大汗。恰巧觀音菩薩走到這裡，感到這個人十分奇怪，裝扮成一個老奶奶上前問道：「大熱天年輕人你在這裡做什麼，被太陽晒得臉紅脖子粗的，還不去大樹底下涼快，涼快？」
　　年輕人一看見是位老婆婆站在面前，不好意思地說道：「聽說這兒有個金庫，裡面存放著許多金雞蛋，不瞞你說，你的年紀比我大，知道的情況比我多，只要你能告訴我庫門在哪裡，等我進去取了雞蛋咱倆一起分。」
　　觀音菩薩一看這個人就是個懶貪鬼，笑嘻嘻地對他說：「你想找金雞蛋嗎？我給你指個門路吧！但是門是不好打開的，如果好開，金雞蛋早就輪不到你拿了。」
　　懶貪鬼一聽，高興極了，連連說：「老奶奶太好了，太好了！你快帶我去吧，再難開的門我也會開的。」觀音菩薩走在前面，懶貪鬼一蹦三跳跟在後面。觀音菩薩快走，他也快跟。時值正午，太陽毒辣辣的照射在鬥雞台上，人像在蒸籠裡似的。兩人轉了三八二十四個彎和圈，只見懶貪鬼越走越慢了，直在後面叫：「老奶奶，你不要騙我呀！金雞庫門在哪裡呢？」來到鬥雞台的一個角落，觀音菩薩站住了，用手指著一個洞口說：「這就是存金雞蛋的寶庫，只要進了這個門，就能看見珍寶了。」懶貪鬼往裡一看，果然有一個大石門，門上端端正正寫著「勤勞致富」四個大字，下面還吊著一把大石鎖，把門鎖得嚴嚴實實。他用力推了幾下，又用腳猛烈踢了一會兒，門怎麼也弄不開。急得他團團轉，忙問老奶奶咋才能進了這個門。老奶奶道：「庫裡的金雞蛋那可是天上難找地下難尋的世間珍寶，不是一般人所能得也。要想進門去取寶，就得到磚瓦固村村南瓜地裡找，那裡有個不尋常的菜瓜，是能打開這個門的。但是它需要八十一個勤勞日，仙水、雞糞不可少。」說完，老奶奶說還有事，就急急忙忙走了。
　　觀音菩薩走後，懶貪鬼心想，只要我能打開石門進庫取到寶，不用說八十一天，就是勞動一百天也值得。於是他就到磚瓦固村村南的一片瓜地裡尋找起來。尋來找去，終於在一塊菜瓜園裡找到一個不同尋常的菜瓜。這根菜瓜長得又白又粗又長，崩兒溜直，足足有三、四斤重。他蹲在地邊認真瞧起這根菜瓜，發現瓜根是紅色的，葉子卻是油綠色，茂茂盛盛，無比精神，出奇極了，他越看越不像一般的瓜。心想，莫非這根菜瓜就是老奶奶所說的那件寶貝嗎，我的福氣是否就在這裡？想到這裡他興奮極了，有心偷了去，又想，那位老奶奶不是說了嗎，還付出八十一個勞動日，缺一日不可。俗話說強扭下的瓜不甜也許有些道理。哎！煩死人了，不用說讓我勞動八十一天，從四、五里外就是挑一擔水，拾一筐雞糞回來，不累個半死不活才怪呢？於是他靈機一動，就把菜園的主人劉老漢找來，指著那根菜瓜說：「劉大叔，看相你是個挺有福氣的人，但你遇福不知福，太蠢了。我告訴你，這棵菜瓜可是一件寶瓜，你種了一輩子瓜，福氣全長在上面了。」懶貪鬼是個有名的二混混，十里八鄉是有了名的。他這麼一說，說得劉老漢半信半疑，認為是在開他的玩笑。也開玩笑似的說：「你這個小雜種，狗嘴裡難吐出象牙，胡說什麼呀！這根菜瓜不就是長得大了一點，也多賣不了幾個錢，怎麼就長出了我一輩子福氣了呢？照你說，我今後不用幹活，坐著福就來了。去你的吧，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說完扭身挑起籮筐就想走，懶貪鬼慌了，忙說：「今天我的話可是真的呀，信不信由你，錯過了發財的機會後悔就晚了。這棵瓜的確是寶瓜，你要是肯在這棵瓜上下點心思，我保證你一下就能變成富翁。」劉老漢心動了，但仍覺著莫名其妙：「我在這塊地裡用的心思已經不小了，還要怎麼下工夫呢？」懶貪鬼說：「我不騙你，從今天起，你每天聽到鬥雞台上金雞報曉，就先到城南筆架山上拾一筐雞糞，再到城西奶奶廟前的仙井裡打一桶仙水，挑回來，倒在這瓜坑裡，到九九八十一天頭上，這個菜瓜就可以摘下了。那時候，我領你去取寶，保你發一筆大財，足夠一輩子吃喝了。」劉老漢種了一輩子地，還沒聽說靠種一個瓜就能發大財，聽他這麼一說，裂開大嘴，臉都笑成了南瓜花，用右手食指頭一點：「你別取笑了，再有八十一天，菜瓜不晒成瓜乾，也早已腐爛發臭啦！」懶貪鬼望了望四週，裝作十分神秘的樣子：「秘密先不能點破，一點破就不靈了。神靈有寶相，神瓜也有寶相。你看這瓜多麼與眾不同，只要你工夫到了，福氣就來了。我說的全是真實話，騙你幹嗎？不過你了大財要給我分一半。」劉老漢想，也許這小子話是真的，是真是假，試巴試巴看吧，反正咱是種地的，多出把力才多流幾滴汗呢！到時真發了財分給他一半也合得來。他高高興興應承下了這樁美差事。
　　懶貪鬼見劉老漢答應了這件事，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回到家後，天天做夢都想著發財。於是把剩下的兩間破房子也賣掉吃光，天天扳著手指數天數，盼著發財的那一天快快到來。
　　再說，劉老漢從那天開始，每天凌晨，聽見金雞打鳴就起來，先到筆架山上拾一筐雞糞，再到奶奶廟前仙井打一桶水一同挑回來，倒在地裡，這樣來去少說也要走八、九里路，每天幹完了活，都累得氣喘吁吁，汗水淋淋。畢竟年紀大了，耐不住折騰，有時腰痛得晚上睡覺都爬不上炕。老伴看了，心痛極了，一次狠狠嘮叨起來：「活見鬼啦，什麼地方迷住了心竅？放著地邊井水不去打，偏偏跑到城裡去奶奶廟井裡打水，到筆架山上拾雞糞，你不嫌累我還嫌累呢！」每次聽到老伴嘮叨，就像刮了一次耳邊風，不吭也不哈，悶著頭照樣幹他的事。因為他心中有數兒，每挑一桶仙水和一筐雞糞回來，就與八十一天越來越近，也就是與他的發財日又近了一天。說話不及，到了秋天，雨水漸漸多了，瓜也到了成熟季節，他就在瓜地裡搭了個棚子，吃睡全在地裡了。晚上又刮風，又下雨，跳蚤蚊子又多，很難入睡，雖然劉老漢熬得兩眼紅腫，但他每天還是到筆架山上拾雞糞，到奶奶廟前仙井裡打桶水挑回來。村上一個小伙子見他這般辛苦，冷嘲熱諷地說：「劉老伯啥時候了，瓜都快拉秧了，你還澆水施肥，豈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再說，想福福不來，兩眼爛糊糊，肥肉沒到嘴，腰早就壓成弓了。」劉老漢氣得把腳一跺：「混帳東西，知道個啥？我累死管你個屁事！」還是照樣幹下去。他擰著把勁終於幹完了九九八十一天，一查看，別的瓜秧早已蔫了，惟獨這棵瓜葉子還是翠生生，綠盈盈的，而菜瓜呢，粗的像水桶，長的像條扁擔，足足有七八十斤，劉老漢高興得不得了。正在這時候，懶貪鬼來了，他指著菜瓜，小嘴一抿，將大腿一拍，高興地說：「大伯，你的運氣到了，不妨將菜瓜摘下來，今天晚上，我領著你一塊去取寶。」
　　到了晚上，月亮出來了，雞不叫，狗不咬，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懶貪鬼和劉老漢抬著個大菜瓜，一前一後走在鄉間一條小道上，不知拐了幾個彎，越過浪頭河，繞過西城牆，從一個小門悄悄來到鬥雞台。又左拐右拐，好容易找到了那個洞。懶貪鬼在前，劉老漢在後，兩人齊用力，將菜瓜照準門上大鎖猛撞過去，只聽「咔嚓」一聲，石鎖碎了。緊接著轟轟隆隆幾聲雷響，只見門向兩邊分，路往中間伸，不一會兒，眼前閃出一條金光閃閃的道來。往裡一看，裡面樓台瓦舍，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懶貪鬼看得花了眼，恨不得把這座金殿搬到他家裡。可是他想，這劉老漢是不是天天從筆架山拾雞糞，到仙井打水？萬一有什麼閃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他讓劉老漢先進去試試看。他對劉老漢說：「你辛苦了這些日子，福氣是你創造的，裡面有什麼寶貝還是你先進去拿，我在門口看著，免得有人過來沖了咱們的福氣！」劉老漢信以為真，就先進去了。當他進去之後，看到的已不再是什麼雕梁畫柱，而是滿庫金銀財寶，金雞蛋堆成了一座小山。心裡想，這裡頭的財寶這麼多，又那麼貴重，只要擁有一兩件就用不完了，何況不是自己親手勞動來的。福氣沒到，他天天盼福，遇到福氣了倒猶豫不決起來，他跪在財寶面前，雙手合十，祈禱說：「財神爺呀，我劉老漢是個種地人，從來不貪財，我只拿一兩件，如果這裡沒有我的財氣，晚上給我托個夢，明天我再送回來。」他伸出顫抖的手只拿了一塊金磚和一個金雞蛋裝在口袋裡。正在這時，聽到懶貪鬼在外面喊他，以為出了啥事就急忙出來了。原來懶貪鬼見劉老漢進去沒事兒，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一見劉老漢出來了，還沒顧得問兩句，就猛衝進去了。
　　懶貪鬼進去一看，好傢伙，真叫人眼讒，這裡是金雞蛋，銀雞蛋，珍珠瑪瑙一串串，大金磚，小金條堆成了山。他看得眼花繚亂，手心痒痒。拿了這個，還想那件。你看他手裡掂的，兜裡裝的，脖子上掛的，腰裡纏的重得連步都邁不動了。他帶著一身寶拼命往外走，可是挪動不了四指遠，已經累得他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快到門口了，忽聽撲楞楞一陣響，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對金雞回來了。只見一隻金雞金羽閃閃，光彩奪目，另一隻羽毛雪白雪白，雞冠紅得發紫，格外耀眼。兩隻金雞迎面碰上了懶貪鬼，一時受驚四處飛動。懶貪鬼想：「真是風吹草帽扣鵪鶉，運氣來了不由人！要是把這對金雞抓在手，讓它天天下蛋，我一輩子吃喝就不用愁了。」於是他放下身上的東西，就去逮那兩隻金雞。可是，逮來逮去，總逮不著，只聽那兩隻金雞叫道：「咯咯噠，咯咯噠，富貴只給勤勞家，懶貪人家算白搭！」正在這時，忽聽「咔嚓」一聲，緊接著轟轟隆隆一陣悶雷，那兩扇石門慢慢地關上了。懶貪鬼在裡面頓覺兩眼一黑，暈倒在地上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醒來一看，卻孤伶伶，直挺挺躺在鬥雞台的土坡上，也不知什麼時候，下了一場大雨，滿身澆成了落湯雞。他醒來一看兩手空空，緊張起來，竟不顧滿身泥巴，四處查找，第一句話就喊：「我的財寶呀！」只聽耳邊一位老奶奶的聲音：「勤勞是本份，福氣隨其人，投機要不得，懶貪是禍根。」懶貪鬼睜大眼睛一看，還是那位老奶奶站在面前，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手裡的財寶呢？」老奶奶仍是觀音菩薩，其實，觀音菩薩早已來到這裡了，她見懶貪鬼那麼貪財，又好逸惡勞，以教育的口氣道：「你整天逛逛遊遊，不勞動罷了，還投機取巧地貪財，豈不成了懶貪之輩。上帝絕不會把財富送給厭惡勞動的人！」說得懶貪鬼面紅耳赤。觀音菩薩進一步勸解道：「年輕人，天上不會掉下餡餅的，回去要好好勞動，只有通過辛勤勞動，得到的財富才是自己的，千萬不要妄想去貪外財！」說完，一轉眼，老奶奶不見了。
　　懶貪鬼突然看不見老奶奶了，心裡害怕極了。心想，我做的事情她好似了如指掌，定是遇到了觀音菩薩，她的一番教導正好說到我的痛處，再不悔過自新，重新做人，恐怕連死去的爹娘都不饒恕我了。
　　想到這裡，懶貪鬼站了起來，揩乾身上的泥土，獨自一人離開鬥雞台，灰溜溜地踏上了回家的路上。
　　有詩曰：
　　勤勞致富路光明，金山銀山血汗凝。
人生不能貪外財，懶貪人家一世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