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Rebecca在天主教FJ大學法文系唸書期間 曾問過我:「為何我們家沒有宗教信仰呢?」
是啊, 為什麼沒有呢? 是太有自信? 或太過於理性呢? 當時 我沒有正面答覆她, 只說,大概是與宗教的緣份未到, 而且多年來 沒有任何宗教 能讓躊躇矜持的我敞開心靈全然信服.
我的媽媽及外公、外婆都是天主教徒, 爸爸迎娶媽媽前,在山東省濟南府 受洗成為天主教徒,但爸爸少了媽媽的那份虔誠.
小時候,每逢週日 媽媽就攜著我們兄妹到教堂做禮拜、望彌撒. 邁入教堂庭院大門後,大人們進入教堂禮拜,孩子們則被帶往一旁的小教室,交託笑容可掬的修女們照管. 哥哥姊姊是大朋友班,我和妹妹是幼稚班,小蘿蔔頭們 聽著修女講述聖經裡的故事,跟隨修女哼唱著兒童詩歌. 課程結束後,每個孩子都可分到糖果餅乾,表現良好時,還有精美的卡片作為獎賞. 閃爍著七彩金粉的聖誕卡片是我的最愛,我珍藏著它們,經常取出來觀賞把玩.卡片上通常描繪著聖經故事裡的人物,當時 傻傻的我還曾納悶著:為什麼卡片中聖母與耶穌的眼睛頭髮都是彩色的呢?
猶記得 小弟尚未出世前的某個聖誕夜晚,爸媽帶著我們步行到教堂參加子夜彌撒. 回程時,冬夜的冷風呼呼吹著,媽媽抱著熟睡的妹妹,哥哥牽著姊姊跟在一旁,爸爸背著我,我睡眼惺忪的趴在爸爸的背上,瞇眼望向天際,寒天靜夜裡滿佈著清亮耀眼的星星,我們在星光的照射下邁向溫暖的家,當時 那種自己彷彿被耀眼閃爍的星星包圍起來的景象,至今難忘.
當年爸爸的部隊時有警戒,常須留在清泉崗空軍基地值班,縱使刮風下雨也不能例外.
某次颱風來襲的夜晚,爸爸在基地值班,半夜我被狂風暴雨聲驚醒,黑暗中急急下床尋找媽媽的身影,走到客廳,看到媽媽手持神父贈送的十字架唸珠,跪在天主的聖像前,低頭虔誠祈禱著,媽媽並未察覺站在角落的我,我呆立一旁,望著媽媽,望著遭強風吹襲的樹影在窗玻璃上瘋狂的搖撼著,眷舍屋瓦的晃動聲與風聲雨聲蓋過了媽媽的祈禱聲,我一聲不響的走回床邊,緊偎在姊姊身邊躺下,或許因意識到媽媽的無助,幼小的心靈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我十一歲時 媽媽罹癌過逝,爸爸在軍職與家庭兩頭兼顧下,與教會漸行漸遠. 而我總認為天主並沒有幫我們保佑好媽媽,祂讓善良的媽媽含恨不捨的離開了幼小的子女,讓中年喪偶的爸爸辛苦的父兼母職,讓年幼乖巧的我們失去了母愛. 所以,別全然信靠祂,一切都要靠自己,暫且敬而遠之吧.
婚後,某次與婆婆閒談中,得知無宗教信仰的婆婆居然出身宗教世家. 婆婆的父親是位傳道人,婆婆的哥哥畢業於神學院. 1917年生,今年已九十高壽的婆婆,在民國初年 女子教育並不普及的年代,能夠讀到師大畢業,實應歸功於幼年時期教會私塾的啟蒙教育.
婆婆說,小時候 輪到她做餐前禱告時,她總是愣在餐桌前開不了口,待開口祈禱後,卻聲若蚊鳴,全家人都聽不懂她說了些什麼,那時婆婆的父親總會嚴厲的瞪著漲紅了臉的她,讓她很害怕,當時真是恨死了餐前的祈禱. 愛讀書的婆婆到外阜升學後 如魚得水,終於脫離了父母親所信仰的宗教的束縛.
經歷了對日抗戰、國共內戰,婆婆隻身來到台灣後, 教書、結婚、生子... 悠乎已數十寒暑,夢醒他鄉是故鄉,但婆婆仍未成為基督徒,而自信理智的她從不排斥任何宗教,但也沒有其他的宗教信仰.
其實 成年後的我漸漸理解到,信仰只是讓人在徬徨無助時 可以求得心靈的平靜與慰藉而已. 我的朋友中有許多虔誠的基督徒,因著她們誠摯的邀請,我偶而得以步入教堂 感受著聖堂內寧靜的氛圍. 但 或許是機緣未到, 亦或許是我太過冥頑不靈, 一直以來 我仍未能虔誠信服. 而我深信,無論您是信奉上帝、聖母、耶穌、釋迦牟尼佛、阿拉..., 凡是勸人為善、洗滌人心 並引導人們往正向思考的宗教,我們都應給予絕對的尊重.
【2007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