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告訴我, 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與父親有幾許神似。 我都會回應相同的話, 『有嗎?』 不瞭解的人認為在我心中有千萬的不願意。 其實, 是我自覺仍配不上。 和父親的互動, 在我出生時就開始了。父親的人生全然為著一個信念: 個人為小, 家族為大,為人不問回報, 對己絕不能虧欠他人。 因此, 他的人生如同一篇精湛的文章,有著完美的起承轉合.
父親的崛起
在阿公的家中, 父親排行第四。 由於上有兄姐, 下有弟妹, 協助家庭及學習獨立就成為上帝賜與父親的考驗與裁培。 因為神要用他來感動很多人的心及未來。在一次溜冰鞋的事件中, 父親深刻體會到自己獨立的重要, 絕對不能把自己的夢想及未來交在任何人的手裡。而在高中接受友人 的幫助, 更是讓他領悟到朋友在生命中的重要 有時更勝於親人。 由於友人的幫助, 他才得以順利升上大學, 點滴之恩,湧泉相報. 至此, 成為父親一生行為守則。
大學在很多人的生命中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然而, 這黃金年華卻帶給了父親無比的試煉。更何況, 剛正不痾的性子讓他毅然的要用自己的雙手及雙腳站立起來。在那段沒有經濟來源的大學日子裡。 當其它新鮮人正抱著興高采烈的心情認識新生活, 父親卻是看著自己的口袋, 算著一顆饅頭能吃幾餐, 一包王子麵能分幾份, 賣一次血又能讓他渡過多少日子。
然而, 賣血並非長久之計。 父親終於無法可想, 硬著頭皮向大姑姑借錢。父親心中一直無法忘懷的就是大姑姑在自己生活亦非容易的情況下,盡力湊了錢給父親, 一句話也沒問, 一句怨言也沒有。父親常告誡我對大姑姑要如同對待父母,不可怠慢, 忽視。 而我也會謹遵教誨。
而另一位伸出援手的五姑丈公及五姑婆, 不但收留了父親, 更是視父親如已出。與五姑丈公的互動更是建立了父親對理財觀念的基礎。 他對手上的一分一亳, 決不輕易花費。父親常告誡我們, 錢一定要用在刀口上, 而錢該花的時侯, 絕對不可以吝嗇。 尤其是對家族的人。可是,他對自己卻是最吝嗇的。
父親人生哲學的承續
在父親開始他奮鬥人生的同時, 他一生最關愛的人也出現在他的身邊 – 我的母親。為了展示他對母親的情感, 他在潮州火車站告訴母親 『你等著我』。 在四眼相對後, 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母親默默地等著父親, 而父親在各方強烈壓力及反對下, 毅然離開台北南下, 又開始流浪打拚的日子。這中間, 他所遭受的挫敗, 讓他經歷了各種行業, 飽嚐人情冷曖。在一次不願與他人同流合污去賭博, 房東把他趕出房子。 在上帝的帶領下, 我的姆姆張蔡滿(現在是阿媽), 把我們一家帶到姑婆高安義長老家。姑婆也就收留了我們, 給我們最好的照顧。 也因此, 父親也開始盡其所能照顧他人。在上帝的祝福下, 表哥林本源住到我們在大營的住所。表哥更成為父親在走人生最後一段路時最佳的伙伴。 沒有他, 父親在最後的人生將會是孤寂的。在此同時, 父親也買了一塊地, 為的是以後他的兒子的大學就讀學費。 在當時, 我都尚未出生。 父親的深謀遠慮, 可見一斑。
賽洛馬颱風是父親最大的轉捩點。大營的房子被破壞了, 父親只好咬著牙, 買了他生平的第一棟房子。 包含之前的一塊地, 父親的債務壓力到了幾十萬。 在三十年前, 這對他是天文數字。 因為他只有微薄2000元一個月的固定薪水。也因如此, 父親對我的管教更嚴了。每個晚上, 他一定會告訴我一個人生的道理。 在我仍是9歲的小孩時, 他就告訴我要記得拿破崙帶兵打戰勝利的原因。 當時, 我看到的父親只是一個黑影, 而腦子裡一直問著父親何時會結束。慶幸的是,因為父親的威嚴, 我的眼睛從不敢閉上, 把他的話一字一字地記到腦中。每一年, 我長一歲, 父親就會硬教我一件道理,例如做事的毅力、決心、家族、朋友以及種種的應對進退。 要我確切記住。 他務求我的一切思想邏緝、一切行為舉止都要以他為標竿, 不允許我有一點偏差。
三十年後, 我心裡只有一句話, 只有父親能做到這麼的徹底,執著。我在他的薰陶下, 奮力直追。 然而, 他永遠都在我的前面, 帶著我迎向新的課題。父親和我, 既是父子亦是朋友, 是老闆與員工, 是伙伴, 更是生命的勁敵互相切磋。與父親的話不多, 但是千言萬語, 在父親的一個眼神, 一個動作, 我就知道他的想法。我現在所失去的, 這一生再也找不回, 所擁有的是一切和他一起的記憶◦
父親人生觀的轉變
一次國賓飯店的飯局,給了父親一個最強烈的人生目標 -- 人生一定要在自己掌控之中。父親開始全心全意的把自己的時間投入了他的事業。父親常教誨我們,做人不要跟別人比較,但一定要和自己比較。每天一定要比昨日的自己進步。因為別人的成功,不會與你分享,而自己的失敗要自己承擔。既是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如何。
同時,他也一直告誡著我們錢不容易賺,由奢入簡難。他買的第一套音響,用了三十個歲月,仍繼續在用,不捨丟棄。父親對財務的哲學總是未雨穋謀以及謹慎保守。教導著我們,就算股市大漲千點也比不上自己手中增加一塊錢。而且,有能力,不是為著炫耀而是要謙卑感謝,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顧別人, 不用太計較。在這一小段的家訓,在外人眼裡都是充滿著矛盾。在我年輕時,我也是不了解。長大了,才恍然大悟。他給我們的座右銘-事情的處理沒有絕對的。一切都是要依輕重緩急做判斷。寧可別人負我,亦不要我負別人。
功文教室是父親把人生推到最高峯的創舉。這個教室在陪著許多莘莘學子渡過幾百個苦讀的日子。父親因材施教,對學習較慢的學生,父親會很耐心的一直重覆直到學生瞭解。對好動的學生,父親會陪著他們抒發多餘的能量,再陪他們專心讀書。而對資優的學生,他也會為每一位學生準備他們未來的每一步路及每一段學習。22,434個日子裡,他有13,000個日子奉獻給他所有的學生。他是這樣完全的付出。我好奇的問他,你的學生比較重要還是你兒子?他簡短的回答:我的學生知道我的兒子對我很重要。
阿公和病魔的交戰,給了父親一個很震撼的經歷。之後,父親常說我們一定要向阿公學習那堅強依靠主耶穌的信念和求生意志。阿公是我們陳家最寶貴,最好的典範。我們孝順父母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 照顧家族的成員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保護周遭的友人、鄰居都是應該的。幾番邀父親和我們到海外一遊,父親都很堅決的回絕。就因為阿公那時需要他。很多時候,他自己其實身上有病痛, 但他還是陪在阿公身旁,繼續給阿公加油鼓勵。我心中雖充滿擔心,但他依舊如此義無反顧。如果,阿公是我們家的典範,父親就是最忠實的追隨者。別人常說:你和你老爸真像。我說:我是追不上父親的偉大了. 但是, 我一定會跟著他留下的腳印往前走, 直到我們在主耶穌的國度再會面的那一刻。
父親的精神結合在所有人心中
阿公回上帝阿爸的家後,開始全心全力投入對四周人的關心。希望能把一生的心得和經驗分享給所有能受用的人,父親的交遊廣闊, 加上,他和一些小輩們都不拘小節。細數他這一生的經歷,除了做人處事及投資理財,父親更開始展現他傲人的廚藝。他最有名的就是對螃蟹調理研究及對咖啡和葡萄酒的獨特看法常常會讓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他對美食的熱忱及螃蟹的知識更是讓新加坡及馬來西亞的朋友刮目相看◦ 在一次因緣際會,他和新馬友人分享台灣美食的精髓◦ 他們回去後對此仍念念不忘◦
父親的慈祥更在初視的陌生人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在他到麻六甲的旅途安排導遊,不但讓他枯等一小時,更是沒讓他有飯吃。他不但沒有發怒,反之,更在一路上替這位初識的朋友分解她的憂愁,更提供給她未來的意見。至此,父親對周遭的 貢獻已不只限於台灣。父親的哲學更深植於國際上很多人的心中。
主後2007年,這是父親親身展示他的魄力,執行與為了大我他可完全犧牲小我的一年。在惡疾的侵襲下,父親所遭受的苦難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在2007年3月,父親開始接受醫藥治療。在西醫無法治癒他的狀況下, 他轉向中醫。然而,病情一直無法好轉。在五月,他領悟到他的病是目前醫療還無法解釋的。他開始一筆一劃記錄在自己身上觀察到的一切。不幸的是,病魔開始侵入他的意識讓他更加痛苦。為了不帶給後人煩惱,他一面和病魔苦鬥,一面安慰周圍人們受傷的心靈,一面繼續找可能醫治的方式,及開始安排所有他關心人的未來。在這百般挑戰的情況下,他仍思思念念要我紮根新加坡,叮嚀我們要代替他照顧好我的大姑姑、大姑丈。常常要探視他們及相扶持的義兄呂勝治醫生夫婦。更要代他感謝大姑姑如此照顧奶奶。最重要的是要把媽媽帶在身邊。父親在新加坡時重覆上述的交待,更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我們家長子只有義務沒有權利。只有犧牲,不要要求享受。他要我記住。我苦笑說:爸,現在的我還沒準備好。更何況有老爸頂著。我要學習的還很多。更何況,我們還沒一起遊日本。他笑了笑說:是啊,我還要帶書和泳衣到我們新加坡的家泳池旁享受呢!沒想到上帝的恩典,不願讓父親繼續承受如此重擔,引領他安息。因上帝知道,父親已完成他的任務。就算他不在這人世,他的一切也會隨著所有人繼續感動心靈,流傳下去。